何疏月回到家中倍感疲倦,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点上香薰,放了一首李斯特的《彼特拉克十四行诗》,她一向在心情不好时,就会听上一会。
躺在沙发上刷了一会手机,网络上全是那场宴会的各种流言,看得她心情更加不悦了。
忽然,她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在这住了这么久,除了谢屿司和偶尔过来的唐姨,再无其他人会敲这扇门了。
她没多想,就走了过去,打开了大门。
大门外,那人手里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另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那双风流的桃花眼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许久没见,他的面容消瘦了不少,眼中有血丝。
一件阔版型的休闲西装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一米八五的个子,看上去却轻飘飘的。
何疏月万万没想到,这才半个月不见,商泽言怎么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就连盯着她的眼神,都像要吃人。
她愣住了,这会再想退回屋内,她的胳膊却被那人扯住了。
商泽言把人往外一带,踉踉跄跄地,何疏月差点磕到他胸前。
“你这个女人,真的太残忍了!”
这么一会儿,商泽言的眼眶更红了些,他把夹在指尖的那根烟折成了三段,扔在地上。
“你就那么不愿意看见我?”
何疏月站定了,这才抬眸:“这不是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事情,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又何必纠缠不休,对你对我都不好。”
“商泽言,你知道一个合格的前任是什么样的吗?”
被她点名的男人嗤笑:“你说过的,就该像一具尸体,死得透透的,永远不要诈尸。”
当时她和商泽言开玩笑,要是有一天分手,那就再也不要相见,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永远消失在对方眼前。
那会商泽言只当是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他却做不到。
他望着何疏月,面前的少女相较于半个月前,甚至面色更加红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自己,她过得更好了。
商泽言一哂:“何疏月,我花尽心思,问出你公寓的地址,你连一杯水也不愿意请我喝?”
“还是不要了吧。”何疏月实在不愿意跟他东拉西扯,她今天已经在网上看见了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再不愿和商泽言多扯上一条。
她眉头紧锁,拒绝得很干脆。
“那二十分钟,你给我二十分钟,我进去跟你聊一聊可以吗?”
他直接拉住了何疏月的手。
“痛!”何疏月甩开他。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单独再聊二十分钟的必要。
一分钟她都不愿意聊。
看见何疏月脸上写满愠色,商泽言低声道:“对不起。”
“算了。”何疏月揉了揉手腕,轻飘飘道:“我现在可担不起商少爷一句对不起。”
鬼知道要是被狗仔知道,又要怎么编排自己。
商泽言看见她那疏离厌弃的神情,心里又酸又涩。
其实这样的心情,他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那天,他家司机不知从哪里听见谢家三少进入何公馆犹如回自己家一般自然就觉得不太对劲。
今天看见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就像寒冬腊月被人浇了一桶冰水,寒意刺骨。
“疏月,我们相处了大半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难道不比你和谢家那位更熟悉一些?你又何必远嫁到京北那种地方,你最怕冷了,那边的冬天会下雪。”
“我已经反思过了,也想清楚了,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想要,我知道错了,犯过的错受到了惩罚,一次已经足够了,我一会改得彻彻底底,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好不好?”
商泽言几乎低声下气。
“我是比不上谢家那么富贵,但是我能给你足够的自由,疏月,你不是最讨厌被束缚着的感觉吗?嫁给谢家,你绝对不会自由,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何疏月怎么会不知道嫁给谢家那种家庭会面对什么,她妈妈冯千颜当年是港大学霸,法学系长年累月的第一名,毕业后更是直接成为mEo大律所的合伙人,是最年轻的合伙人。
哪怕后来嫁给爹地,她也没有半分松懈,她自己建立的冯氏律所,如今已经是港岛数一数二的大律所了。
她一辈子要强,从来不依附男人,活出了自己的风采,可哪怕强如冯千颜,在名媛圈中,也一直举步维艰。
不是被人莫名排挤到照片的最边沿位置,就是故意使坏,让她穿错衣服。
在他们这样的圈子里,最看重门第,那些高门显赫出身的名门贵女,若是不是正出,也未必能得圈中人正眼一瞧,更何况是冯千颜这种全无背景,只靠自己的努力,靠学业闯入圈子的女人,对她们来说,这种人犹如过江之鲫,实在没什么可稀罕的。
何疏月刚出生那一年,何长远收购了一家美国的公司成功上市,敲钟晚宴上,冯千颜喊错了两个称呼,被各家媒体迅速夸大,不但刚上市的公司被连带连接一周大跌,就连港岛本部公司,也受影响,在港股里接连跌了三天。
幸好何家底子不算太薄,何长远又接连做了几个大动作,撑过了那一劫。
自那以后,冯千颜就格外重视方方面面的礼节,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也找专人在上面一一指导。
冯千颜也实在够努力,短短几年,她几乎将修养刻入了骨髓,喝咖啡时,汤勺永远和茶杯柄方向一致,搅拌时,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切牛排永远慢条斯理,能做到完全切断牛肉,却不与餐具碰撞,发出任何声响。
其实对冯千颜几近苛刻的栽培她,她是能理解的。
看着自己的妈咪一点一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实在太累了。
何疏月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嫁去谢家意味着什么,那远比冯千颜要付出的多得多。
她不愿意活成冯千颜那样。
“我没打算嫁给谢屿司。”何疏月看着商泽言:“但我也绝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