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趁几个闺蜜去洗手间的功夫,何疏月凑近谢屿司,轻声道:“谢谢你。”
谢屿司抿唇,笑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在我家人、朋友面前,都没让我失了面子。”
“应该的。”谢屿司坐在靠窗那边,侧过脸时,一半被光影遮住,看不清表情。
这家餐厅最有名的莫属它的奶茶了。
用西湖龙井做的茶底,又结合红茶浸泡的方式,将茶香整个沸煮至烂熟,这才加入牛奶、枫糖等等,既保留了茶香,又有奶香,几乎每个来的客人都会点上一杯。
屋内,气氛似乎略带尴尬。
何疏月没话找话说:“这奶茶很好喝,你怎么没点呢?”
谢屿司略扬眉:“是吗?”
他倒是经常看谢蓝伊和谢今歌,甚至是谢开霁指挥家里厨师做烤奶茶,自己倒是一次也没喝过。
听何疏月这么一说,他居然起了心思,想尝一尝。
“可惜我吃撑了,喝不完,有点浪费。”
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望向谢屿司:“或者我替你点一杯,你尝了就知道多好喝了。”
“不用。”
谢屿司拿过何疏月面前那杯,就着她挨过的唇印贴了上去。
喉结滚动,他的神情依然如常。
何疏月瞪大眼睛,看着他把奶茶一点一点喝了下去,在他放回空杯子时,又逃避似的刻意偏过头。
她在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那样身份的人,一向有专人检查方方面面的卫生,居然会喝别人喝过的杯子?
“确实味道不错。”
谢屿司说得轻飘飘的,倒像是何疏月自己矫情。
“礼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语气淡淡,就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是后天晚上对吗?”
对谢屿司而言,只要何疏月不开口,他绝不会贸然插手,她不提出让自己作陪共同赴约,他绝不会越俎代庖。
他要给她足够的空间,他尊重她的每一个想法。
其实他人一直留在港岛的事,港岛名流圈早就议论纷纷了,贺良伟的生日宴,头一批想到的人里,就有他的名字。
但他拒绝了。
就算要去,也不会以谢屿司的身份去,而是要以何疏月男朋友的身份,这里是港岛,这是何疏月的主场,他只是何疏月的男人。
何疏月点头。
她望向谢屿司,不知为何,心里弥漫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与面子无关,与礼服无关,更与乔幻雪的挑衅无关,她屡不清这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她想问,于是开了口:“谢屿司,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听见她跟她闺蜜的对话,谢屿司知道她的犹豫。
他望着何疏月,狭长的眼眸泛出柔和的光:“你想清楚了?知道我和你一起去,代表了什么吗?”
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压迫感,而是很温柔很有耐心的询问,或者是启示,又或者是循循善诱,像个老父亲一样,只希望这个不开窍的小姑娘,能明白,能理解他的意思。
和他一起出席宴会,就再无回头之路,他们的名字将永远捆绑在一起。
谢屿司的女人,哪怕是分了手,又有谁敢轻易触碰?
那不是作为情儿出现在他身边,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女人。
像谢家这样,掌握太多政商两界不为人知的秘密,何疏月身上注定会被打上同样的标签,她的立场将会永远跟谢氏捆绑在一起。
就算谢屿司同意,可别人呢?
何疏月有些犹豫地点头,下一秒她又坚定的再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意味着官宣。”
她想得果然简单,反正都签了合约,反正冯千颜要拿这件事做面子,一举三得。
谢屿司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尽是说不清的忧绪。
他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你先坐一会,我出去抽根烟,这件事,不着急决定。”
他很笃定自己对何疏月是什么感情,若是非要有个人和他共度一生,他希望那人就是何疏月。
但他想,不代表她想。
他想要的,是白头偕老,而不是浑浑噩噩,愁容满面的一生。
从包厢出来,康叔立刻跟上。
他从搭在手臂里的西装口袋中掏出烟盒,取出一根递给谢屿司。
其实谢屿司烟瘾不大,甚至很淡。
他给自己做过规定,一天只抽三根,他不是做不到完全戒掉,但他偏不,非要吊着那么一点,不断用意志力去对抗欲望,就好像在自虐似的。
康叔跟在他身后,餐厅尽头连接着一处小花园,他跟着谢屿司走到花园一角,替他点烟。
青白交织的烟雾徐徐升起,谢屿司眼神难得失焦,近乎有些迷茫。
他跟在谢屿司身边二十多年,几乎从来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过这样的神情。
哪怕他从小就被当成谢家继承人,才八岁就被送到英国,一个人面对陌生的一切,他也从来不曾这样。
他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永远不犯错,永远不会累,也永远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康叔,你当初为什么坚持要离婚?”
当年康少明也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只可惜单方面的付出实在太累,他最终选择放手。
“不想委屈自己了,不想让这段感情蒙上丑恶的一面。”
太懂这个男人了。
康叔又道:“少爷,你和何小姐绝不至走到我这一步。”
谢屿司轻笑,没说话。
“少爷,何小姐是理智的人,她看着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很有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受外人影响。若是她决定和少爷在一起,那多半是真心实意的。”
“而且,少爷比我幸福,至少何小姐心里是有你的。”
谢屿司轻晒,像是在自嘲。
康叔收敛笑意:“少爷,人总不能永远算清了,算准了在前进,那样也太无趣了,有些事总得尝试过才知道结果,若连试都不试,您一定会后悔的。”
谢屿司偏过头,看了康少明一眼。
这样看着他长大的老人,眼光太毒!
斜挂的夕阳慢慢将余晖洒在他的脸上,过于耀眼,康少明一时被迷,睁不开眼,等他适应过来,谢屿司已经按灭了烟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