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进去也救不了她。\"景宓被陈姜扫得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从小被娇宠长大,哪受过这气,登时气的上前一步猛的一拍陈姜脑袋:\"你想怎么救她,用手刨吗?
别傻了,动动脑子!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将婵媛交给秦大夫,然后用尽全力灭火!”
说到这她停顿稍许,望着俨然一片废墟的房屋,语气有些怅然:“多叫一些带着工具的人来,也许……也许还能给你主子带去一线生机。\"
”你说的倒是轻巧,被压在下面的又不是你主子!”
听完景宓\"冷血\"的话,陈姜嗖的转过头看向他,喘着粗气,拳头死死握紧,眼中是懊悔,是绝望。
“要是当时,我不听她的话。。。。就好了。”
他低下头走到看不出框架的窗户处,徒手开始扒拉带火的木头,逗大的泪珠划到下额角,又一滴一滴落在火焰上,消失无踪。
景宓垂眸下看,表情陡然一怔,她抬起手想要拍拍陈姜,但到底没能上前。
她年岁尚小,又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那样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一眨眼消失在眼前,要说无动于衷,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不太会安慰人。
她抿了抿嘴,似乎想组织语言,但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柳眉微拧,缓声道:“我去唤人。”
“锦儿!”景宓担忧婵媛,又记挂着那埋在废墟下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脚步飞快跑到前院,人未至声先至。
锦儿正焦头烂额,提着桶满头大汗灭火,边跑别碎碎念:“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这云梦泽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救火没多少人!
往火里冲倒是争先恐后,生怕投胎慢了别人 。
这下好了,屋子一塌,进去的七个人怕是都凶多吉少。”说到这,她忽然眸子瞪圆,如丧考妣:“姑娘啊,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的月银。。”
风声、火声,叫喊声,锦儿压根就没听到锦宓的呼唤声,所以当景宓跑到她身边时,她的自言自语自然一个字不落全被景宓听个正着。
景宓心又是一梗,终究是错付了。
别气,冷静。
她挑了挑眉毛,提高声音,皮笑肉不笑拍了拍锦儿的背:“锦儿!”
“哎!”几乎是条件反射,锦儿听到自己主子隐含怒气的声音时,下意识回了一声,转身看去,她的嘴巴就变成了o字型。
着实被眼前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曾经漂亮柔弱琉璃一般精致的主子衣衫褴褛、破破烂烂、衣角与长发都有被烧焦的痕迹。
而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此时被烧的微微卷曲打结,像麻雀新搭的鸟窝,又像被煮烂“汤玉”,真是惨极了。
当然,最重要的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锦儿品了品,幽怨又含着怒火。
整个人若要用词去形容,那么应该是十一个字——穷困潦倒、怨气极深的女鬼。
锦儿很难说清那一瞬间的感受,惊诧、茫然、心疼,还有一点点说坏话被抓个正着的不知所措。
“姑娘?”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端详站在面前的人。
锦宓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抓住这缺根筋的婢子:“你赶紧去将秦大夫带来,婵媛我救出来了。”
说完,她不忘废墟下还有一个正在等待救援的少女,扯着嗓子对来来回回救火的人吼到:“所有人拿着工具跟我来,我知道被困之人被埋在什么地方!”
手臂处的温热让锦儿一激灵,她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她主子。
活得主子。
”对对对,顺便带上好用的农具……”
“哇,主子!”锦儿将手里提着的水桶丢掉,一把抱住锦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啊~”
“哭什么哭”景宓抿了抿唇:“快去找秦大夫,救人要紧。”
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突兀加一句:“放心,很久以前我就和母亲说过,无论你犯了何错,只要你还是景府的人,母亲都决不会罚你月银。”
锦儿哭声像是被什么掐住,戛然而止。
主子果然是听到她的碎碎念了。
为了让场面不太过尴尬,她红着眼睛、红着脸放开景宓,指着不远处与周围格格不入,衣衫干净,背着一个大箱子,拧着眉向他们走过来的人道:“姑娘,他就是秦大夫。”
“带路,救人。”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婵媛躺着的方向走去。
秦缓疾步走在最前面,看到婵媛时,他一直平静如水的神情终于裂开了。
他抬手放于婵媛手腕处几息,脸色一变再变,景宓和陈秀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架火,烧水,扯帷幔”
婵媛的情况算不上好,秦缓当机立断打算着手治疗。
他有条不紊的指着景宓、陈秀儿、锦儿与一旁加入挖木头大军的锦溪办事,脸色凝重:“屈夫人胎位不正,脐带绕颈,她自己性命也危在旦夕。
条件有限,有劳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接到命令的几人点了点头,锦儿点火烧水,陈秀儿忙带着景宓跑去前院将所有挂起来晾晒的被单全部扯下弄回撑开,和锦溪一起将婵媛围起来,临时搭建了一个三角简易产房。
等所有东西准备就绪,秦缓深吸一口气,从药箱中拿出两包药递给不远处的锦儿,严肃交代她:“你集中注意力,一会若是我让你煎药,你就立刻将这药煎上,煎好给我送过来。
屈夫人可能会大出血。”
这等于是下了病危通知书,所有人脸色都白了白,锦儿咬唇接过药包,郑重点了点头。
“还缺一个人。”
秦缓从药箱内取出人参,切下几片,将其中一片放入婵媛口中让她含着,又拧眉为难道:“一会我会先给屈夫人正胎,会比较痛,需要一个人牵制住她,防止她乱动让我分心。
这个人要试着缓和她的情绪,按我的命令引导她呼吸,助她生产。
虽然在我眼里,男人女人没什么不同,都只是病人。
但为了屈夫人名声着想,正胎后,我会走到帷幔外指挥。
所以,这个人必须足够冷静,也必须与我有一定的默契。”
秦大夫说完,所有人都齐齐静默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大火燃烧的声音。
陈秀儿咬了咬牙,想应下这差事,她虽然满足不了秦大夫的条件,但对比其他人来说,她做过秦大夫的病人,矮个子里拔高,她最起码能听懂秦大夫的指令。
但还不等她站出来,角落处突然响起两个人熟悉的声音:“我来。”
而垂眸隔绝周围只知道挖木头的陈姜听到那声音,手僵了僵,顿在半空。
似是意识到什么,他后背激动得微微发抖,眼睛突然瞪大,就像大碗宽面一般瞪得又大又圆转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