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祝烨琳二话不说,买了张机票就飞J市去了。
J市的冬天,那叫一个冷啊,跟S市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下了飞机,祝烨琳呼出一口白气,迎面就是一股子刺骨的寒风,直往骨头里钻。
这两个城市的冬天,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S市冬天再冷,也就零度上下晃悠,哪像J市这么冻人啊。
这大半夜的,J市冷得要命,温度计都快指到零下十二度了。
不过说回来,跟S市那室内跟冰窖似的比起来,J市这点冷还算不上啥。
毕竟这儿暖气足,家里穿短袖都没问题。
几年没踏足这片地儿了,J市这城市还是老样子,变化没那么大。
祝烨琳这家伙,跟J市算是老相识了。
小时候寒暑假几乎每年都往这儿跑,为啥?外公外婆住这儿呗。
他还能随口切换口音,一会儿南方味儿的普通话,一会儿地道的J市腔,跟出租车司机聊得那叫一个热乎。
司机大哥一个劲儿地跟他套近乎,他倒是一边听着,一边回味着这份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直到,车“嘎吱”一声停在了医院大门口。
进了医院,那感觉就跟昨天才来过一样熟悉。
祝烨琳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有次急性扁桃体炎。
大冬天的,外公和妈妈慌慌张张带他去医院急诊。
那晚也是冷得刺骨,妈妈把他裹得像个小粽子,一到医院又开始一层一层地剥衣服。
现在,他进了住院部,暖气烘得他直脱羽绒服,搭在胳膊上,照着病房号往里走。
说起来,上次见妈妈乔丽蓉还是在奶奶的葬礼上。
那次可真是尴尬,已经离婚的爸妈不知道为啥又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的。
祝烨琳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个玻璃瓶就砸在地上。
那动静儿,立马就把场子给镇住了。
现在,他站在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外公外婆一看是他,愣了一下。
外婆两步并作一步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眼泪说来就来。
“琳琳,我的琳琳啊……”
外公也红了眼眶,上下打量着他。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小伙子了。”
祝烨琳勉强笑了笑,喊了声:“外公,外婆。”
自打爸妈离婚后,他就再没来过J市。
这么多年了,今天总算是又见到外公外婆了。
嘿,谁能想到,他们的重逢会是在这样一个沉甸甸的场景里,空气里都弥漫着几分压抑。
祝烨琳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病床那边飘去,那里躺着的是他的老妈——乔丽蓉。
乔丽蓉也是刚坐起身,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直勾勾地盯着祝烨琳,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母子俩长得有五成像,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和高挺的鼻梁,简直就是复制粘贴。
只不过祝烨琳多了几分英气,帅气得让人挪不开眼。
乔丽蓉心里还纳闷呢,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从她给他打电话到现在,也就几个小时的光景。
“妈。”
祝烨琳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乔丽蓉一听,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夜深人静,祝烨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他的后脑勺靠着冷冰冰的瓷砖墙,心里五味杂陈,还没缓过神来。
听说化验结果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揭晓,到时候就能知道那肿瘤是善茬还是恶霸了。
这一夜,对他们来说,注定是漫长又煎熬。
手机早就没电了,祝烨琳只好跑去护士站借了个充电宝。
刚插上电,手机就“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各种消息像潮水般涌来。
寒假刚开始,邀约自然少不了,打球的、街舞社的、出去浪的,应有尽有。
祝烨琳统统视而不见,只顾着往上划拉着微信置顶的消息。
置顶的那个人,是甘湉。
她的头像是一只萌萌哒的粉红色小水母。
上面还顶着一个红点,提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甘湉:“你在干嘛呢?”
消息是下午五点多发的,那会儿祝烨琳已经坐上了飞机,手机也关机了。
现在,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0:10了。
祝烨琳破天荒地粗鲁了一回,直接给甘湉拨了个语音电话。
等啊等,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甘湉终于接通了电话。
听她那声音,奶声奶气的,还带着几分睡意。
“……祝烨琳?是你吗?”
“嗯,是我。”
祝烨琳的声音哑得吓人,就像是砂纸在磨,让人听了心里直发颤。
甘湉稍微一顿,似乎有那么一刻,思绪从迷雾中探出了头。
她以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问:“嘿,你这是怎么了,状态不太对啊?”
祝烨琳那头传来轻快的回应:“哦,刚瞅见你下午丢过来的信息,差点儿就给忽略了。”
“啊哈……那个嘛……”甘湉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尴尬。
“其实是爷爷奶奶惦记着你呢,我不过是代为转达。”
祝烨琳那头轻笑如风,带着几分温柔。
“好啦,眼皮打架了吧?晚安,好梦哦。”
话音未落,他却并未急着切断这空中相连的细线,仿佛在无声地邀请,等待着她那边的决断。
对祝烨琳而言,这是头一遭,鼓起勇气拨通了和她的语音连线。
通过这无形的波,甘湉的声音似乎被温柔地包裹,变得更加柔和。
没有丝毫棱角,却如同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滋润了他的心田,让那颗心柔软得能挤出水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祝烨琳耐心地守候着。
而甘湉那头,手机依旧紧贴着她的脸颊。
她以一种近乎呢喃的音量说:“哎呀,这下可好,被你搅得睡意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