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荷伸手擦了擦她的脸,摸到她的鬓角已经湿透了,寻不到手帕,便只能用手掌轻轻地擦拭。
她攥住了他的衣袖,低低地呜咽一声,伤心道:“汤予荷……她会和我爹告状的……她一定会骂我不孝……”
“不,不会的。”汤予荷语气笃定,轻声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她一定会明白你的。你想想,她从前不同意你做的事情,到最后还不是向着你吗?”
李云昭咬着唇,声音哽咽,“可是,我对她不好……我是个坏蛋……”
“她爱你啊,她不会怪你的。”
李云昭蹙额颦眉,翻了个身面对床榻里边,咬紧牙关将脸埋进枕头里,沉寂片刻,最终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她哭了很久,哭得累了,汤予荷才将她翻过来,用湿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涕泪。他要起身将帕子放回水盆上时,她却摸索着拉住他的衣袖。
李云昭脑袋昏沉沉的,身体使不上力气,抽了抽鼻子,往他怀里靠,呢喃道:“汤予荷……不要走……”
汤予荷嗯了一声,将帕子随手丢去,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在这,哪儿也不去。”
她眨了眨眼,温热的余泪又从她的眼角滑落,汤予荷用拇指拭去,揉了揉她蹙起的眉头。
“好了,不准哭了。”
李云昭闭上了眼睛,明明被子里很温暖,她偶尔也感觉自己的体温很热,眼皮是热的。但不知为何,隐隐的又觉得浑身发冷,忽冷忽热,来回交替,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汤予荷看着她十分不安稳的睡颜,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轻声唤道:“昭昭。”
“嗯……”李云昭还有知觉,但就是睁不开眼,迷糊的应了一声。
“你发热了。”他将她环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拉开,一边低声哄,一边往外抽离,“我去请大夫来。”
“不……”李云昭费力地抓住他的衣袖,手指蜷紧,声音嘶哑,急切地叫住他,“你别走……别走……”
她像一只受伤的幼兽,那样脆弱无助,害怕被抛下,极力想要寻找一个依靠。
汤予荷瞧着心疼,只能躺回去,手掌贴着她的脊背安抚。
“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李云昭缩了缩,喃喃道:“你抱着我……我好冷……”
“好。”汤予荷应一声,将她紧紧圈在怀中拥着,顺势扯着被子她裹住好,“抱紧了,还冷吗?”
李云昭缩在他的怀里,合着眼慢慢陷入浅睡,她睡得不安稳,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无数的画面跳跃着,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旋转。
她低吟一声,眉头紧蹙,仿佛做了噩梦,无意识地攥紧了汤予荷的衣襟。
在汤予荷温厚的怀中,她身上的热度递增,肌肤上渐渐的晕出潮热的汗,带着内心深处的愁绪不安蒸腾出来,消散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疲倦的沉沉睡着了。
——
冬去春来,屋瓦上的余雪冰水一日一日化散,池边的黄柳上抽出嫩芽,细细密密的绿代替萧瑟的荒色,喜早的桃花已迫不及待长出花苞。
廊桥下的池水已经化开,在春日中清水荡漾,波光粼粼,小厮乘着小舟,桨木拨动水浪,用网子清理池中漂浮的枯叶断枝,待水暖之后,将锦鲤放归池中。
天气晴朗的时候,李云昭喜欢在阁楼开窗望景,索性就在楼上开辟了一间视野好的房间,当做她的书房。
窗边的轻纱飘飘,知春在花园里剪了几枝玉兰花枝,拿回来修剪好,插在花瓶里,然后摆放在桌案上。
李云昭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封信看。赵湖原传信来说,愿意从奉姑调到京都来的掌柜和账房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两天就要动身,最迟半个月就能到达京都。
她和李清去看过钱庄选址的铺子院落,地方还算不错,往前一条街就是集市,前后左右街道畅通,常有人来人往。最重要的是,此处离京畿兵马司并不远,两条街的距离,安全很有保障。
李云昭闲来无事,拟画了一张草图。她不好亲自出面,就叫齐行去见工部营造的工匠耿佟,请他在草图的基础上,帮忙设计修建钱庄。
汤予荷把齐行给了她,她也有心把齐行培养成自己的人,钱庄开始动工,她就派齐行去监督。
用汤予荷手下的人和用她自己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她想要将生意在京都做大,不能光靠冠武侯府,她得培养自己的势力,这就是为什么她要自己的人千里迢迢迁到京都。
令英端着茶进来,瞧见窗户大开,便上去掩上了一半,絮絮叨叨道:“夫人,风寒才好没多久,怎能这样贪凉,春风清朗也带寒气,若是您再吹坏身子了,那可怎么办是好?”
她说完,转头又嗔知春,“你也真是的,也不注意着点。”
知春和李云昭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下次注意好不好?”
李云昭微微一笑,垂眸不说话。也不怪令英一惊一乍,从皇宫回来后她病了一场,一个风寒喝了数十天的药才算康复,汤予荷战战兢兢,平日见她咳嗽一声都风声鹤唳,十分紧张。
令英倒了一杯热茶给李云昭,“方才齐连送口信回来,说侯爷今晚要同贺阁老、方大人他们宴饮,就不回来吃晚饭了。”
春闱如期而至,礼部主持,贺阁老为主监考官,方鱼年则作为副监考官协同,京畿兵马司负责在贡院内外布防巡视,故而汤予荷也忙碌,已有许多日不得空闲。
李云昭端起茶杯,浅呷一口,点头道:“那正好,叫厨房不必备晚饭了,我带你们出去吃。”
知春闻言,立即笑道:“去望铭轩吗?”
“对,陈掌柜说新出了几道菜,带你们去尝尝。”李云昭看了欲言又止的令英一眼,笑道,“令英还没有尝过奉姑菜系的风味吧?”
令英摇了摇头,李云昭半威胁半引诱地道:“侯爷要是问起来,知道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