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情绪外露的温初容,有种不同寻常的吸引力。
他从清冷仙人的外壳里走了出来,散发敛目,唇瓣殷红。
这副模样,更像是从古老画卷里飘下来的艳鬼,半夜敲窗,勾魂摄魄。
迎着随野逐渐降温的目光,温初容对于“喜新厌旧”“薄情郎”的谴责依旧在继续,且愈发流利。
“没有经过我允许,就擅自跟\/踪\/我,偷\/拍\/我,拿我的衣服,进我的家。”
“却又无条件支持我做的所有选择,包容我的一切,提醒我按时吃饭,睡觉,注意营养摄入跟身体健康,打扫我的屋子,帮我通过卡关已久的游戏,帮我照顾巷子里的流浪猫,甚至在我碰到私生饭的时候,不顾自身安全出手搭救…”
“随野,你说,一个人…”,温初容话头一顿,皱起眉,像是遇到了纠结的地方。
舌尖卷起舔舔后槽牙,似乎恨极了,又爱极了,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
“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好又这么坏,这么温柔又这么狠心,这么好懂又这么矛盾呢?”
衣衫凌乱的温初容表情严肃,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像是质问,又像是反问,但更多的,还是在念述着某个可恶的家伙的罪状书。
“用那些烂俗的套路诱骗我,蛊惑我,入侵我的生活,让我不得不习惯他的存在,把他变成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让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反感抵触,到全盘接受,甚至主动靠近…结果呢?结果呢?”
温初容的声音拔高了一大截,降温的秋夜燃起两团火,烙印在了他的眼尾上。
温初容上前一大步,刹那间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结果呢?突然说不要我了,厌倦我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把我拉黑,打一次电话,就要换一张电话卡。”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还不给我挽留的机会。”
“就像他来时一样,不由分说自顾自话,就把自己从我的生命里一股劲儿地撕拽下来,把我一身的皮肉都豁开了,徒留一个漏着风,淌着血的大口子。”
“随野啊——”
温初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视线紧紧抓着随野的脸,
他不死心地望着,揣摩着,试图从这张令他郁结在心,无法割舍的脸上,上面看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但结果还是令他失望了。
风暴海上的小船依旧四平八稳地漂浮着,任由浪打潮翻,岿然不动。随野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静静听完他近乎发泄似的抱怨。
那双与他对视的黑眸里,没有想象中的半分温情,仿佛置身于他处,无关的旁观者,局外人。
愤怒,委屈,慌乱,各种各样杂糅到一起的情绪达到顶峰,再汹涌,再激动,都会在随野这无动于衷的模样面前可怜地燃烧殆尽。
在一堆烧剩下的死灰里,温初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无助。
就好像他方才的长篇大论,真情流露,都是他的自作多情,自我臆想,自我欺骗。
温初容攀住随野的臂膀,仰起脸,嗓音慢慢降了下来。
“随野啊。”
“你说,我到底该拿那个偷拍我偷亲我偷摸我,却嘴硬非说不喜欢我的坏家伙怎么办呢?”
这次随野倒是没推开他了。
犀利目光从他攀着自己肩膀的手,一寸寸刮到温初容垂下去的脸,随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不,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闻言,额头抵着随野肩膀的温初容,眼睫微不可见地颤抖几下。
“别沉浸在让你自我感动的回忆里,然后扯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只是不甘心,原本属于你的东西,现在不再属于你了而已。”
在随野淡漠的目光中,温初容咬着唇,慢慢把胳膊放回身侧。
他定定看了随野半晌,突然咧开了嘴。
眼尾分明还挂着濡湿的泪,可笑得又是那样灿烂,仿佛白日的阳光悉数都裹了进去。
二者杂糅到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是,我确实不甘心”,温初容的视线犹如实质,上上下下扫过随野全身,几乎要将他的血肉洞穿,“所以…”
他恨恨地舔了舔犬齿。
闻言,随野眉峰一挑,“好啊。”
似乎没料到随野会答应地这么爽快,温初容脸上的笑有些许滞塞。
随野往旁边挪了一步,肩膀一歪,一条胳膊支着鞋柜,另一只手指着卧室方向,罕见地勾了唇。
“希望今天过后,我们之间的问题能干净利落地解决。”
随野这张脸,本来长得偏清冷那一挂,平日里没有多少表情,其实看上去还挺难接近的。
可随野刚刚似笑非笑的那一下,刹那间就冲淡了眉宇间的冷意。
狭长眼尾勾着,在光里一晃,莫名显得有两分不羁很邪气。
温初容被勾得心神跟着晃了一下,似乎听到了那堆尚带余温的死灰,噼噼啪啪复燃的声音。
就像是被鮟鱇的灯,猪笼草的蜜,诱杀飞蛾的火,一点点锁住的猎物,明知道有危险,却发现身陷已深,怎么都拒绝不了。
温初容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适地动了动。
“你…要干嘛?”
随野扯着嘴角,玩味的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发生的场景,叫暗地里偷偷观察的二狗魂儿都快吓飞了。
【夭寿啊!!!老大!!你在干什么啊?!!!温初容的ooc程度才31%,你不能杀他!!!】
随野依旧是那副稳操胜券镇定自若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他正在剥夺另一个人的性命。
【我在让他认清现实】
温初容渐渐停止挣扎的动作。
如果不是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他看上去就真跟死了一样。
见状,随野便知道差不多了。
见温初容没有起来的意思,随野也没拉他。
带着点恶劣语气,冷冷说道:
“尝到了吗?濒死的滋味怎么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