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这么低声下气跟人说过话,俞知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毛皱巴地都要打结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三个字几乎是用气音说完的。
然后惴惴不安地看着横在他跟随野之间的门板。
等了会儿,似乎是随野第一时间没有拒绝,给了俞知绪勇气。
他慢慢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烫金色的票,顺着门缝塞了进去。
“晚上八点之前到就可以,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塞完,他也没起身,就这么蹲在随野门口,跟条摇尾巴的小狗似的,等着随野的回应。
片刻,随野冷冷淡淡的声音才透过缝隙传过来,“嗯。”
嗯。
——嗯?!!!
俞知绪倏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耳朵。
刚刚随野…是不是同意他的请求了?
俞知绪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怕是自己幻听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
“…你答应了?”
随野翻看着那张门票,地址是海锦的地标建筑,没点人脉跟手段还租用不下来。
给一个新人当出道场地。
啧。
听到俞知绪的询问,随野一扬眉,“不想我去吗?”
这就是去的意思了。
刚刚还苦着脸的俞知绪,一秒春光灿烂,像是怕随野会拒绝一样,语速飞快连忙否认。
“不不不,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一定记得来啊!”
这好像还是随野第一次没有拒绝关于他的事吧?
越想,俞知绪脸上的笑容越大,瞧上去特掉价,可他自己又感觉不出来。
小孩儿现在身上每一块皮肤都高兴得发光,脑袋上的每一根金毛都得意洋洋,恨不得大声跟全世界宣告随野没有拒绝他这件事。
但他最后,只是很轻很轻地站起身,把所有兴奋乱跑的小狗压回胸膛。
然后扬起下巴,用他最熟悉的,最寻常的语气,冲着依旧没对他开门的随野装作不在乎地说:
“那你工作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步履间却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轻快。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蹲在门口的二狗转头看向办公桌后面戴上眼镜,打开电脑,准备工作的随野。
那张烫金色门票,被他随意搁置在手边。
它不解:【老大,这家伙是任务之外的人,为什么要答应他?】
镜片后,随野的那双玻璃珠似的黑眸无波无澜。
“有件事需要他帮忙。”
二狗追问是什么事,随野却是不肯再说下去了。
积攒了一周的工作叫随野忙得脚不沾地,临下班前,苏菱过来了一趟,慰问连着请一周病假的人的身体健康状况。
在发现随野四肢健全,呼吸平稳,除了神色有些疲惫以外,其余地方并无大碍后。
她猛松一大口气,笑着拍了随野肩膀一巴掌,嗔怪道:
“你再不来,我都要打电话问你在哪家医院了。”
随野在苏菱面前还是很乖的,垂下头,低声道:“抱歉苏姐,让你担心了。”
“你小子”,苏菱真拿这样的随野没办法,无奈地看着他,\"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开车来的”,随野收拾好东西,跟苏菱挥挥手,“明天见。”
苏菱失笑,“明天见。”
然后目送随野进了电梯。
二狗跳上副驾,用商量的口吻冲还在系安全带的随野说:
【老大,今天吃牛肉吧,我好想吃牛肉啊】
随野头也不回,“你昨天不是刚吃过火锅吗?”
二狗一本正经地跟随野解释:
【昨天的我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是今天的我,今天的我还没吃肉呢】
“不行。”
随野无情拒绝,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而他前脚刚走,一辆停在侧后方,车窗紧闭的阿斯顿马丁,紧跟着从车位上开出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把顾寰打进医院后,没过两天,随野就从狗仔那里收到了消息:
断了五根肋骨,两根小腿骨,不得不卧伤在床的顾寰,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怎么找秦枫算账。
ooc程度也没有再往上涨的架势。
随野观察了几天,甚至在下班以后,混在医护人员里,亲自过去查看顾寰的状态。
见他真得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遵从医嘱,不乱跑不乱动,把剩余精力都放在怎么对付秦枫后——
看来这一招祸水东引,效果颇佳。
确认顾寰短期内不会再添麻烦以后,随野不再关注他那边的情况。
而是专心应付起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登门拜访的家伙。
“小野~”
“这不是我们的爱巢吗?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ZoE单臂撑着门板,一条腿横在随野面前,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解。
随野没理会他的质疑,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秘密。”
ZoE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挡在已经半开的门前,堵着随野,“让我进去,我就告诉你。”
“不行。”
“为什么?”
ZoE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
他的长相,是那种童话故事里的英俊王子,可下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更像因为嫉妒而被诅咒,充满怨气的老巫婆。
“啊?!你…你难道在我们的爱巢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说着,他还配合地露出了个震惊的表情。
随野蹙眉纠正他的用词,“这是我家。”
ZoE厚脸皮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你家就是我家。”
随野眼皮子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被ZoE在楼道里逮了个正着的时候,他刚下班。
自从在那档综艺上看到ZoE以后,随野就预料到这家伙肯定会找过来。
在那之前,ZoE提出的所有见面邀约,都被他以工作太忙回绝,消息倒是有回,但频率也不是很高。
今天周五,终于坐不住的ZoE,就亲自上门来堵人了。
跟从电梯下来的随野对视的前一瞬,ZoE两条胳膊搭在窗户边上,正低头,百无聊赖地数着大理石上的涡花纹脉。
然后在听到电梯门开的那一刻,他抬起头,背后的是落了大半叶子的红枫树,使劲用枝桠触碰天空。
不远处的夕阳正在沸腾地燃烧,燃烧,剩下一点点的时候,在ZoE大步走到随野面前的时候。
不偏不倚,掉进了架在头顶的墨镜下面,望着他的那双紫罗兰眼睛里——
“呀,下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