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驶出大院,卷起一阵尘土,朝着军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起初,郑锦的心还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牢牢地拴在严越身上。
满脑子都是他的脸,他的眼神,还有分别时那沉重的语气。
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走得如此干脆,仿佛心头被挖空了一块,空荡荡的,隐隐作痛。
真是太傻了,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要装作如此洒脱?
可这份伤春悲秋的情绪很快就被宝珠打破了。
小姑娘起初还乖乖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可时间一长,新鲜劲儿过去,便开始坐不住了。
“坐车,一点也不好玩。”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宝珠想听故事吗?”郑锦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
“想!”宝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于是,郑锦开始给宝珠讲故事,从精卫填海讲到女娲补天,从夸父逐日讲到后羿射日。
宝珠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提出一些天真烂漫的问题,比如“精卫为什么要填海呀?”“天破了洞,会不会掉下来呀?”
郑锦耐心地解答着宝珠的疑问,却在不经意间被小姑娘的奇思妙想惊呆了。
“那女娲娘娘是用什么补天的呢?”宝珠歪着小脑袋,一脸认真地问道。
“是用五彩石。”郑锦回答。
“那五彩石是从哪里来的呢?”宝珠追问。
郑锦一时语塞,她哪里知道五彩石是从哪里来的?
神话故事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宝珠的问题,像一颗颗小石子,不断地敲击着郑锦的心房。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宝珠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思考能力。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郑锦脑海中浮现。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教宝珠简单的中药口诀:“人参补气第一方,黄芪性温亦补阳……”
没想到,宝珠竟然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迅速吸收着这些知识,几遍下来,竟然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郑锦惊喜不已,看向宝珠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这孩子,真是个小天才!或许,她可以把自己的医术和炼药手艺传承给宝珠。
想到这里,郑锦原本有些阴霾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随后,郑锦又教了些简单的汤头歌给宝珠。
她竟然也都记住了。
只是吉普车行驶在路上,轻微的颠簸反而成了催眠曲,宝珠很快就累了,睡着了。
她在郑锦怀里睡得香甜,小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郑锦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宝珠睡得更舒服些。
看着宝珠恬静的睡颜,郑锦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先前萦绕在心头的阴霾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和严越分别时的伤感,对未来的迷茫,都在这一刻被宝珠纯真的睡颜抚平。
“没想到赵鹭两口子那样的人,竟然能生出这么好的孩子。”一旁的大毛感叹道,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郑锦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理解大毛只是无心之言,但这样的话听在她耳里却格外刺耳。
她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大毛:“大毛,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尤其不要在宝珠面前说。”
大毛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点头,“我知道了,嫂子。”
“赵鹭虽然走上了不归路,但她也是被逼无奈。”
郑锦的目光落在宝珠的脸上,眼神变得柔和。
“虽然赵鹭和曾亮做了叛徒,但在宝珠眼里,他们依旧是最好的父母。”
“所以,以后关于他们的一切,都不要在宝珠面前提起了。”
大毛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明白郑锦的良苦用心,也不想再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郑锦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怀里的宝珠。
宝珠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仿佛在寻求安全感。
郑锦轻轻地拍了拍宝珠的小手,眼神坚定而温柔。
她会尽自己所能,给宝珠一个温暖的家,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不再经历那些痛苦和磨难。
第二天一早,严越推开国安办公室的门,一股浓烈的茶香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陈靖的胡子比之前更浓密了,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的疲惫也更甚。
手里端着一杯浓茶,咕咚咕咚大口往嘴里灌,茶水顺着嘴角溢出,在他下巴的胡茬上留下一道浅褐色的水渍。
显然,他又是一夜未眠。
“老陈,你这样早晚累死在国安。”严越皱着眉,语气中满是担忧。
“哼,有什么办法?”
陈靖放下茶杯,苦笑一声,摸了把脸。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上面催得紧,一个死活不张口,一个眼见着要醒了,却迟迟不醒。”
“迟迟不醒?”严越拉长了语调,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陈靖疲惫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没错,明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各项指标都正常,但就是不醒。”
这句话,让严越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郑锦曾经跟他提过一种症状,有些病人因为遭受巨大的心理或生理创伤,会短暂进入一种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他们其实是有意识的,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马上醒来。
只有经过一定的刺激,例如熟悉的声音、气味或者触碰,才能唤醒他们沉睡的意识。
“对了,范老太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陈靖的询问打断了严越的思绪。
严越回过神,将脑海中的思绪暂时压下,沉声说道:“还没有消息,王全那边还在继续追查。”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响尾蛇’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
陈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沉重地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现在各方压力都很大,我们必须尽快揪出响尾蛇,才能给上面一个交代,也才能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
严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曾亮的昏迷不醒,范老太的失踪,“响尾蛇”的阴谋……
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地包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窒息。
他想起郑锦和宝珠,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安全抵达军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