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兰的话,让孟婉心尖浮上暖意,容胤发难她,她原本以为绣坊里的人,都会疏远她,毕竟宫里见风使舵的事情,已经见惯不鲜了,可今日萃兰这番话,显然是郑司绣怕她多想,特意叮嘱的。
没有叫她过去亲自说这些,也是担心她在绣坊的处境会被别人更加诟病。
“多谢姑姑,有劳姑姑同郑司绣说一声,奴婢自会记在心里,安于本分,好好做事。”
“嗯,那就好,关于徐嫣昨日为难你们,被苏掌绣责罚的事情,司绣也知道了,此事让她长长记性也好,不然绣作处的规矩,就让她给坏了。”
原来如此,难怪昨儿事情闹那么大,郑司绣和另外两位掌绣都没有出而,竟是故意让苏掌绣故意下下徐嫣的威风的。
是啊,这绣作处,是郑司绣管着,就算容胤点了个大绣女一职,难道还能任她在绣坊耀武扬威吗?
有人愿意出手打压她,郑司绣自然是不会过问的,况且徐嫣的确心术不正,这个教训该给她的。
“行了,我的话也带到了,这段时日,会给你派些寻常的活计,待事情平息了,司绣自有打算。”
见孟婉不说话,萃兰再次叮嘱了一句,孟婉点点头,“是,奴婢听司绣和姑姑的,这段时间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听到她这话,萃兰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性子这般软,哪里会是主动惹事的人,一切小心为上,这宫里,太多像人不是人的了。”
轻轻叹了口气,萃兰不再开口,孟婉也知道她所说的意思。
是啊,在这宫里,太多妖魔鬼怪了,不睁大眼睛,有时候还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这样,两人来到绮妃的静澜殿,一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声声韵律悠远,犹如天籁。
孟婉屏息凝神,从前只听闻绮妃琴技高超,不曾想,竟是这般娓娓动听。
琴声如心境,从绮妃的琴音里,也能听出来,她的心境平和,听者也会跟着这琴音变的心如止水。
萃兰带着孟婉走进殿中,绮妃正好一曲作罢,萃兰上前行了个礼。
“参见绮妃娘娘。”
“你们来了。”
绮妃轻轻开口,宫婢端着泡着鲜奶的铜盆上前跪在她面前,只见她将双手泡进鲜奶之中。
绮妃的手细腻如瓷,看得出来常年精心保养,孟婉看着她将手放在鲜奶中浸泡一会后,又有宫婢上前,将花露奉上。
如此一番呵护之后,她这才扬了扬手,“都退下吧。”
待宫婢全都退下,绮妃看向孟婉,“你就是给娴妃姐姐做狐毛氅衣的那位绣女吧?”
“是,回娘娘的话,奴婢孟婉,是新入绣坊的绣女。”
她恭敬上前,朝绮妃行了个礼,只见她点点头,“看上去倒是个心灵手巧的,本宫新得了块浮光锦,你能为本宫做件春裳吗?”
浮光锦?
孟婉想起容胤曾教过她的,这浮光锦乃是西番国进献的珍贵布料,以金银线与彩丝密织而成,薄如蝉翼,光滑润美,在日光下,会犹如粼粼波光流动其上,故而由此得名。
如此珍贵的布料,绮妃竟是要交给她来做?
一时之间,孟婉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一旁的萃兰见状,连忙上前。
“娘娘,这浮光锦十分珍贵,孟婉才进绣坊,还不曾做过此等珍贵布料,还望娘娘斟酌。”
听到萃兰的话,绮妃眸子瞬间冷了下去,语气也有些不悦。
“娴妃姐姐的银狐皮毛那般珍贵,这绣女不是也做出令陛下都赞不绝口的华裳了吗?怎么到了本宫这里,就要斟酌了呢?”
绮妃声音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波澜,但萃兰和孟婉却是心底各自一惊。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弄坏了这浮光锦……。”
“吴掌绣,此事本宫是想交给孟绣女来做的。”
萃兰一听,神情瞬间顿住,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孟婉,绮妃娘娘这番话,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浮光锦交给孟婉来做了。
而孟婉,同样心绪有些纠结,听绮妃娘娘的琴声,很难将她与如此强势的性子想在一起。
可如今听她短短几言,却是与琴音中呈出的判若两人。
想到这里,她屈身跪下,“孟婉惶恐,既是得绮妃娘娘如此信重,自然会好好做事,不会教娘娘失望。”
“好,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心灵手巧的,看来本宫没看错人,起来吧,来人,将浮光锦拿过来。”
绮妃话音落下,只见宫婢将浮光锦端到了孟婉面前,她望过去,眼角却是不经意瞥到了那名宫婢露出的手腕。
上面十分明显的青淤,不像是无意中弄伤的,反倒像是被人给打的。
将眸色敛起,孟婉接过托盘,上面的浮光锦,颜色在光线下,果真如粼粼水波,与别的布料果然不同。
而这时,突然间听到一声轻响,孟婉抬眸,只见有个小宫婢正慌张的弯下腰,将掉落在地上的弦丝给捡起来。
“奴婢该死,还请娘娘恕罪。”
小宫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方才不小心,将绮妃那把古琴所用的琴弦丝给掉在了地上。
这会她浑身发抖,显然是受了惊吓,而绮妃淡淡看了她一眼。
“起来吧,下次不要再这般冒失了。”
“是,多谢娘娘,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宫婢边说边起身,一旁的嬷嬷见状,冲她看了眼,“还不快下去,替娘娘拿新的琴弦上来。”
“是,奴婢这就去拿。”
小宫婢退下,绮妃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孟婉,“今年的探春宴,是陛下特意为殿下而办的,这件衣裳你要好好做,莫要辜负了本宫的信任。”
“是,娘娘,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不叫娘娘失望。”
“那就好,今日本宫也乏了,你们就退下吧。”
说罢,绮妃站起身,身边的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扶住,待她离开后,孟婉和萃兰才走出静澜殿。
两人直到走到宫道上,萃兰才停下脚步,看向孟婉手里托着的浮光锦,脸上浮上满满的担忧。
“这浮光锦是西番进贡的,只有两匹,其中一匹赏给了绮妃,而另一匹赐给了太子殿下,孟婉,你同我交个底,做这块浮光锦,你有多大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