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游抓起她的手腕,怒目而视,“你再敢辱我阿姐,别怪我不客气!”
宋昭华被他的气势吓到,往后退了一步,“五弟,我才是你阿姐。你姓宋,怎么也帮着她欺负自家人呢?”
“我不姓宋。”宋子游嗤嗤冷笑,“忘了告诉你们,这些年,我早已更名换姓,现在的我,叫陆无名。”
宋父震惊地看着他,“子游……你,你说什么?”
宋子游一字一句地回答:“我说,我叫陆无名。宋家,与我无关,我也高攀不起。”
他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语气中充满了决绝。
“你这是要与我宋家决裂吗?”
“国公爷,咱们从没在一起过,又谈何决裂?我既已随母姓氏,就不可能再回宋家。也请你们别再来烦我。”
“你……”宋父被气得险些晕了。
宋子游转而看向独孤羽,“姐夫,今日之事,还请你能做个见证。我与宋家再无瓜葛。”
宋父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力,他似乎也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独孤羽摊手,“岳父大人,你说这事弄的……”
宋昭华还想再劝,却被宋父制止了。
宋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今日之事,老夫暂且记下。但儿子你要记住,血统是任何人都逾越不了的高山。你生来住在山顶,却才只看到山脚的风景,岂不可惜?若哪天你后悔了,想通了,随时回家找我。”
言罢,他看了宋云缨和宋子游一眼,然后带人离开了誉王府。
“我不会后悔的!”宋子游喊道。
待他们走后,宋云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他眼疾手快,“阿姐,你没事吧?”
“没事,”宋云缨轻轻摇头,“子游,阿姐这么做会不会害了你。”
毕竟,国公府的身份能让他下半辈子过得滋润逍遥,他们争这一口气,真的值得吗?
宋子游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眼神坚定地说:“阿姐,我不是小孩了,是非对错我能自己决断,善恶因果我自己承担。以后,换我保护你。”
一阵狂风骤起,枯黄的叶子在空中漫天飞舞,扰乱了人的思绪。
“子游,其实你也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娘的女儿,对吗?”
“阿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我落水失忆,究竟忘了什么?”
宋子游本想一直瞒下去,可事已至此,也没隐瞒的必要了。
他点点头,说道:“其实,阿姐你是娘亲捡来的。”
“那一年,我与娘亲在河边打水,见一个小女孩儿昏倒在岸边,娘亲便抱回家医治。”
“恰逢,那时朝廷追查叛党遗孤,官兵搜到家里,母亲便谎称你与我是姐弟,这才躲过一劫。也是你头部受创,失了忆,这才一直将错就错下去。”
“母亲为了保全你,她瞒下了所有人,包括外祖父。她托人去陆家,说自己命不久矣,求外祖父照顾好她一双儿女。”
母亲用自己的清白保全了她的性命。
宋云缨泪意涌上,“所以外祖父以为我是娘亲与别的男人所生,这才对宋家撒了谎,说你我是孪生姐弟?”
宋子游点头,“没错。”
宋云缨渐渐明白,“难怪外祖父要把万贯家财奉上,一是为了我能得人照料,二是对宋家的愧疚吧。”
宋云缨心中一痛,“都是我害了娘亲,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
“阿姐,这不怪你。娘亲是心甘情愿的,她常说,不求万般富贵,只要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宋云缨潸然泪下。
宋子游拍着她的背,“阿姐别哭了。母亲若是看到你这样,该心疼了。”
窗外,烟雨朦胧。
宋云缨擦去泪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怎么平静得了。
“阿姐……”
宋云缨别过脸,不然面颊的泪水露出来,“子游,让我静一静,好吗?”
宋子游默默地起身,退出了房门。
宋云缨再抑制不住悲伤,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痛哭在独孤羽怀里。
这些年来,她一直生活在不安和惶恐中,唯有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几年,虽清贫,却最是安乐幸福。
宋云缨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面容。
她温柔、善良,济世悬壶。
即使被父亲这样的小人诓骗,仍怀善心救死扶伤。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去保全孩子的命。
宋云缨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何,好人总命短?
为何,善举无善报?
她不信命,偏要争一个公平,争一个善恶因果。
独孤羽轻轻拂过她的长发,似要抚平她内心的悲戚。
宋云缨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庞,问着她唯一信任的人,“王爷,你说这世间可有公道?”
独孤羽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世事,“公道只在人心。可人心险恶,你又如何左右?不如,放过自己吧。”
屋外已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她呜咽声被湮没在一片风雨飘摇中……
*
近日,应召军师联盟的天下贤士都已陆续汇集京城。
皇上特设了琼林宴,款待各方能人异士。
宋云缨本是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没想逗留。
却不知哪个嘴碎的,告诉了皇后娘娘,说誉王妃的弟弟也是军师联盟的人。皇后索性留下了宋云缨,让她随自己一同赴宴。
皇后娘娘拉着她,甚是欣慰:“皇上已下旨,让羽儿做玄甲军的副帅,云缨,本宫要谢你。”
“娘娘折煞臣妾了,这都是王爷勤勉的结果。臣妾只是做好分内之事。”
皇后娘娘点头,“本宫最喜欢的,就是你知分寸。虽说沈家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可消除了皇上对外戚的怀疑,反而放权给了羽儿,咱们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皇后娘娘圣明。”
宋云缨深知,当今皇上最忌讳大权旁落,开国功臣被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像宋父那般只丢了兵权的,已经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