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刚走出房门,转头望见三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小厮抬着木箱子进了院子。
这些小厮面生的紧,都低着头,显然是新来的。
“这是要送去哪?”小玉拦住领头的小厮。
“送去厨房。”领头小厮抹了把汗,“掌柜的吩咐的新鲜食材。”
“哪个掌柜的?”小玉追问。
“二掌柜王三。”
小玉点点头,让开路。这王三是醉仙楼新来的二掌柜,专管采买。
不过这些食材送来的时间有点早,往常都是巳时才到。
三个小厮抬着箱子往厨房走,刚拐过回廊,就撞上了从外面进来的赵伯。
赵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看着点路!”赵伯拍拍身上的灰尘。
领头小厮连连道歉,抬着箱子匆匆走了。赵伯揉着撞疼的腿,走到小玉跟前:“掌柜的在屋里吗?”
“在。”小玉说,“可掌柜的说了,这会儿不见客。”
赵伯挠挠头:“那...那我一会儿再来。”
“急着走?”沈清欢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赵伯一哆嗦:“不...不是。”
“进来说话。”
赵伯擦擦额头的汗,跟着小玉进了屋。沈清欢还站在窗前,背对着门。
“掌柜的。”赵伯搓着手,“林少爷...”
“他知道我派人去杭州的事了?”沈清欢转过身。
“是。”赵伯说,“昨晚林少爷来回春堂,问了我许多。”
“问什么了?”
“问我在醉仙楼待得习不习惯,问掌柜的这几天在做什么。”
赵伯说,“还说...还说让我帮他盯着点掌柜的的动静。”
沈清欢走到桌前坐下:“那你怎么说?”
“我...我就说掌柜的派人去杭州收茶叶了。”
赵伯低着头,“别的什么都没说。”
“嗯。”沈清欢给他倒了杯茶,“做得不错。”
赵伯双手接过茶杯,手还在发抖。沈清欢看了他一眼:“这两天别去回春堂了。”
“为...为什么?”
“林修肯定派人盯着那里。”沈清欢说,“你要是睡不着,我让小玉给你抓点安神的药。”
赵伯点点头:“多谢掌柜的。”
“对了。”沈清欢说,“你刚才在院子里撞到的那三个小厮,认识吗?”
赵伯摇头:“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
“新来的?”沈清欢冷笑一声,“你再仔细想想。”
赵伯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他们...他们不是上个月林少爷府上新买的小厮吗?”
“看来你还没睡糊涂。”沈清欢说,“去把王三叫来。”
赵伯匆匆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进来。
这王三四十来岁,皮肤黝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掌柜的。”王三躬身行礼。
“刚才那三个小厮,是你叫来送食材的?”
王三一愣:“什么小厮?我今天还没让人送食材呢。”
沈清欢站起身:“去厨房看看。”
三人快步走到厨房,只见木箱子扔在地上,三个小厮早就不见了。
沈清欢掀开箱子,里面放着几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林修的人。”沈清欢冷笑一声,“倒是会挑时候。”
王三擦擦冷汗:“掌柜的,要不要...”
“不用管他们。”沈清欢说,“既然想查,就让他们查个够。
对了,你今天去城北赵记肉铺,多买些猪肉。”
王三点点头:“明白。”
沈清欢回到屋里,小玉正在收拾茶具。沈清欢在椅子上坐下:“去把阿贵找来。”
小玉刚要出门,院子里又传来脚步声。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快步走进来,正是回春堂的老掌柜。
“出什么事了?”沈清欢问。
老者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刚才看见五子带着人往城南去了。”
“城南?”沈清欢挑了挑眉,“不是说他们去杭州了吗?”
“是去杭州,但不知道为什么先去了城南。”老者说,“我让人跟着,发现他们去了清风茶庄。”
“清风茶庄?”沈清欢冷笑一声,“那不是卖假茶叶的地方吗?”
“对。”老者说,“前两年被官府查封过,后来又重新开张了。”
沈清欢沉思片刻:“他去那里干什么?”
“我让人打听了。”老者说,“五子他们换了一身富商打扮,说是要买茶叶。”
“买茶叶?”沈清欢笑了,“看来林修是想让五子假扮客商,去杭州抢茶源。”
“要不要...”
“不用管他。”沈清欢说,“让他们去。对了,老王最近在杭州怎么样?”
“很好。”老者说,“前两天刚收了一批明前龙井,品相极好。”
“那就行。”沈清欢说,“你回去吧,盯着点五子的动静。”
老者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件事。
沈明玉托人送了封信给她院子里的丫鬟。”
“信呢?”
老者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已经截下来了。”
沈清欢接过信,展开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扬:“她倒是会找机会。”
“信上说什么?”
“没什么。”沈清欢把信扔进火盆,“就是让丫鬟去通知林修,说我要去杭州抢他的生意。”
“这丫头。”老者摇摇头,“还真是不死心。”
“让她折腾去吧。”沈清欢取过小玉递来的茶,“去告诉看守,从今天起加强巡查,任何人不许靠近沈明玉的院子。”
老者应了声,转身出去。这时,阿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掌柜的,打听到了!”阿贵抹了把汗,“五子在清风茶庄换了身衣裳,穿了件藏青色绸缎长袍,腰间还别着玉佩。
他手下那几个人也都换了身行头,看起来活脱脱一群大户人家的少爷。”
“说说他们要去哪。”沈清欢把玩着茶杯。
“他们打算先去杭州城外的王家茶庄。”阿贵压低声音,“我听他们说要找老王,开价要比别人高三成。”
沈清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你赌债还清了吗?”
阿贵挠挠头:“还...还没来得及。”
“拿着。”沈清欢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现在就去还。
要是赌坊的人问起,就说你在醉仙楼干活,月钱不错。”
阿贵接过银票,眼睛发亮:“掌柜的放心,我懂。”
“去吧。”沈清欢摆摆手,“记得打听清楚五子的一举一动。”
阿贵刚走,王三又急匆匆地跑来:“掌柜的,不好了!”
“怎么了?”
“城北赵记肉铺不肯卖肉给咱们了。”王三擦着汗说,“说是林少爷派人去说了,谁敢卖肉给醉仙楼,就别想在京城做生意。”
沈清欢笑了:“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咱们...”
“你去城西找张屠夫。”沈清欢说,“就说我要买他的肉,价钱好商量。”
“张屠夫?”王三一愣,“他不是...”
“对,就是林修以前的人。”沈清欢说,“去吧,他不会拒绝的。”
王三领命而去。沈清欢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几个小厮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
忽然,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进来。
“这是谁?”沈清欢问小玉。
“是王三的娘。”小玉说,“听说身子不好,今天来找王三拿药钱。”
沈清欢定定地看着那老妇人。老妇人走路一瘸一拐,但腰板挺得笔直。
走到院子中间,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二楼。
“把她请上来。”沈清欢说。
小玉下去请人,不一会儿领着老妇人上来。老妇人站在门口,冲沈清欢福了福身子。
“老人家请坐。”沈清欢指着椅子。
老妇人摆摆手:“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
“看看我儿子在什么地方当差。”老妇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林少爷让我带来的。”
沈清欢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看:“告诉林修,我很期待他在杭州的表现。”
老妇人点点头,转身下楼去了。沈清欢把玩着玉佩,这是她送给林修的第一件礼物。
当时林修说,这玉佩会一直戴在身上。现在,他却派人送了回来。
“小玉。”沈清欢把玉佩递给小玉,“你带着这个去一趟杭州。”
“去找老王?”
“不,去找铁手张。”沈清欢说,“告诉他,五子带着人已经上路了。
让他们小心提防,别中了林修的圈套。”
“那茶叶...”
“放心。”沈清欢说,“五子就算找到老王,也买不到茶叶。”
“为什么?”
“因为...”沈清欢笑了笑,“老王欠我一个人情。”
小玉点点头,收好玉佩下楼去了。沈清欢重新坐回椅子上,想起三年前的事。
那时候老王还在杭州开茶庄,生意并不好。是她借给老王一笔钱,才让他东山再起。
这笔钱,她从来没要老王还过。
“掌柜的。”赵伯在门外说,“张屠夫答应了,说明天一早就送肉来。”
“他要价多少?”
“比市价低三成。”赵伯说,“还说以后都按这个价钱。”
沈清欢点点头:“去告诉王三,明天多准备些银子。”
“掌柜的,”赵伯犹豫了一下,“张屠夫还说,林少爷已经派人去看过他了。”
“所以呢?”
“所以他说,”赵伯压低声音,“他宁愿得罪林少爷,也不愿意得罪掌柜的。”
沈清欢笑了:“他倒是个明白人。去告诉他,只要他老老实实给我供货,我保他在京城平安无事。”
赵伯应声而去。沈清欢站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的梧桐树依旧在风中摇晃,树影婆娑。
一群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