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临见状,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目光凝重,沉声道:“是分身。”
江归砚身形微微一晃,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穆霜一直留意着他的状况,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跨上前,伸手稳稳扶住江归砚,满脸担忧地问道:“主上,您还好吗?”
此时的江归砚,面色有些发白,轻声吐出两个字:“回府。”
穆霜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将江归砚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马车走去,动作轻柔又迅速,生怕弄疼了他。陆淮临紧跟其后,一同往马车方向走去。
穆清却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他转身面向仍站在殿中的江思辰,微微欠身,行礼之后,神色诚恳地说道:“此间诸事繁杂,还望您能妥善处置。”言罢,再次拱手行礼,这才转身快步上了马车。
马车外,穆清和穆霜分坐两侧驾车,缰绳在他们手中稳稳掌控。
车内,江归砚低垂着头,身体无力地靠在车厢内壁,双眼紧闭,一言不发。陆淮临坐在另一边,眉头轻轻蹙着,似有满腹心事。
马车晃晃悠悠,眼看就要到王府了,陆淮临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话,江归砚却抢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阿临,你……那个时候,真的相信我吗?”
陆淮临的身体明显一僵,他偏过头,避开江归砚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江归砚见此情形,心中已然明了,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马车缓缓在王府门前停下,穆霜率先跳下车,掀起帘子,轻声道:“主上,王府到了。”江归砚微微睁开双眸,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与落寞,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借力起身,迈出马车。
踏入王府,江归砚径直朝着正院走去,一路沉默不语。路过庭院时,往日里娇艳欲滴的花朵此刻在他眼中也失了颜色,仿佛世间万物都变得黯淡无光。
陆淮临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紧锁在江归砚那略显落寞的背影上。
江归砚回到房间,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自己一人独处。
江归砚缓缓坐到,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刚才陆淮临的反应。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满心的疲惫与失落一并吐出,随后便强自按捺下思绪,不愿再去多想。只觉身心俱疲,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也随之袭来,可他此刻却懒懒地不想唤人。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穆清端着食盒稳步走入,将食盒轻轻置于桌上,轻声劝道:“主上,您多少吃点儿东西吧,身子要紧。”
江归砚微微颔首,应道:“我会吃的,你也早些歇息吧,往后不必守夜了。”穆清恭敬应下,悄声退了出去。
江归砚抬手揭开食盒,拿起两三块糕点放入口中,可糕点入口,却味同嚼蜡,没了胃口,便将食盒推到一旁。
他百无聊赖,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间屋子。今日管家引他进来介绍时,他便已知晓,这屋子曾是爹娘的居所,多年过去,屋内陈设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模样。
他缓缓起身,踱步其间,走走停停,手指轻轻拂过一件件旧物,似是想要触碰那些已然逝去的温暖岁月。等到准备就寝,他伸手拉开床帏,缓缓在床边坐下,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个物件,触感柔软,却不似被褥。
江归砚心中一动,顺手将其拿起,放到眼前端详。刹那间,眼眶不禁微微泛红,那竟是一件小小的中衣,样式朴素,针脚细密,显然倾注了做衣人的心血。
江归砚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床边衣柜前,双手用力拉开柜门,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叠放着都是这般小小的衣裳。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在柜中的衣物上,双手缓缓伸进去,拿起一件,又拿起一件,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细密的针脚,每翻动一下,心底那如藤蔓般缠绕滋生的难受劲儿,一点点勒紧他的心。
江归砚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棉絮狠狠堵住,干涩、发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身躯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好似秋风中的落叶。
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迅速汇聚,蓄满了眼眶,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衣袍,像是要把所有思念与痛苦都倾注其中。眼眶一点点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儿,波光粼粼间,里面汇聚着他从小到大、积攒至今的无尽委屈。
晶莹的泪珠簌簌而落,一滴滴砸在他手中那件承载着往昔回忆的衣裳上,洇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湿痕。他慌乱地抬手,用衣袖急切地去擦拭泪水,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一并抹去。
可那眼泪却仿若开了闸的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刚擦去一串,紧接着又涌出更多,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手中的衣袖早已被泪水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徒增几分狼狈与哀伤。
忽然,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靠着床边缓缓滑坐到地上。他双臂无力地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嘴唇微微颤抖着,牙齿却倔强地咬着下唇,试图把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哭声狠狠憋回去。
可那如汹涌潮水般的委屈哪能轻易被遏制,不过转瞬之间,防线便被彻底冲垮,泪水决堤而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簌簌滚落,一颗接着一颗,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呢喃,像是受伤的小兽在低吟:“我有我爹爹护着,才不是……才不是……”
那破碎的话语,在寂静的房间里久久回荡,透着无尽的悲凉与孤寂。
不是他想哭,而是委屈忍不住了。
江归砚全然不知,此时此刻,有几双眼睛正在暗处默默关注着他。
庭院之中,江锦墨与江思辰并肩而立,他们早已屏退了左右侍从,四周静谧得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两人倾耳静听屋内动静,本是带着满心关切前来,想着见一见江归砚,好好安慰他。
然而,刚行至门口,屋内隐隐传出的啜泣声让他们脚步一顿。犹豫再三,他们终是没有推门而入,只是静静地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