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级青玉台阶尽头蒸腾着硫磺味的雾气,吴长彦甩开沾满冰碴的袍角,发现道簪断裂处竟生出细小的青铜枝桠。
他随手折下路边枯竹绾住散发,竹节触到发丝的瞬间绽开七朵冰花,花芯里流转的星辉与角木蛟遥相呼应。
山脚下的集合点原是处废弃道观,半截残碑上\"敕建云雾山神霄宫\"的字迹被苔藓啃噬得支离破碎。
吴长彦抚过碑面凹陷的雷纹,丹田混元炁突然分出一缕钻入石碑,那些残缺的笔画竟如活蛇般扭动重组,最终凝成\"武道通天\"四个狂草。
他望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巅,耳畔响起三年前在终南山听到的晨钟——那时他刚把八部金刚功练至第七重,满山松针随着吐纳节奏簌簌颤动。
\"这次该见到真正的'天外天'了。\"他攥紧怀中发烫的青铜瓦当,抬脚碾碎石缝里窜出的青铜藤蔓。
这些寄生在陨铁钉上的异种植物,每隔七步就会结出形似北斗七星的果实,爆裂时溅射的汁液在青玉台阶烙下焦黑的卦象。
***
峭壁上的抓痕还残留着前人的血迹,吴长彦单臂悬在凸起的玄武岩上,下方三百米处有团青铜色雾气正在凝聚成虎形。
山风裹挟着冰碴抽打道袍,他忽然想起在武当后山闭关时,紫霄宫屋檐垂落的冰棱也是这样折射出七彩虹光——那天他把太极十三式练到第九万遍,屋檐冰棱突然齐齐转向,在雪地上投出完整的河图洛书。
\"起!\"
他腰腹发力荡上岩架,靴底暗藏的陨铁钉在石面擦出火星。
蛰伏在十二经别的混元炁自发运转,足少阴肾经涌出的寒气瞬间冻住试图缠上脚踝的青铜藤。
峭壁顶端传来金石相击之声,七只白鹤正用喙部啄击岩层,每啄一次就有北斗状的光纹渗入山体。
横亘在山腰的深渊泛着青铜光泽,吴长彦摘下发间冰花弹入虚空。
花瓣坠落的轨迹突然凝成实体,竟是用寒霜铸就的八极拳架桥手式。
他踏着这截冰桥凌空飞渡时,瞥见深渊底部闪烁着星图般的幽光——那是无数把折断的兵刃,刃口生长的青铜菌丝正编织成巨大的困龙锁。
\"好一招踏罡步斗!\"
悬崖对面传来惊叹,几位背负长剑的武者慌忙收起正在布置的蜈蚣梯。
吴长彦落地时故意震碎冰桥,飞溅的冰晶在半空组成\"震卦\"纹样,将偷偷蔓延过来的青铜雾气逼退三丈。
他注意到这些武者腰带扣都是逆八卦造型,显然来自某个钻研奇门遁甲的隐世宗门。
当吴长彦嗅到紫云英茶的清香时,落日正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石壁上。
影子的双手不知何时结着太极阴阳印,随着山风摇摆竟显出揽雀尾的招式。
他解开腰间竹筒仰头畅饮,却发现甘甜的泉水在触到唇齿的刹那变成了滚烫的青铜汁——这分明是修为突破至炼炁化神的征兆。
休息亭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铃突然自鸣七响,檐角镇守的螭吻兽双目射出青光,在斑驳的石桌上勾勒出不断变幻的九宫图。
吴长彦将竹筒往图中央的\"五黄\"位重重一放,筒底渗出的水渍瞬间填满了生门方位的裂纹。
青铜铃第七声余韵消散时,石桌上的九宫图恰好流转至\"巽\"位。
吴长彦指尖尚未离开竹筒,忽觉紫檀香混着松针清气扑面而来。
亭角垂落的冰棱无声融化,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绽成九瓣莲花,每片花瓣都倒映着鹤影——那位踏着莲纹走来的灰袍道人,腰间鱼尾冠缀着的北斗玉坠正与吴长彦怀中瓦当共鸣。
\"贫道守玄,见过吴居士。\"老道拂尘轻扫,石桌裂纹中残余的青铜汁液瞬间凝成篆体\"礼\"字。
吴长彦注意到对方云袜边缘沾着星屑般的金粉,那是武当金顶太和宫独有的\"天罡步\"踏破虚空时才会留下的痕迹,三年前他在紫霄宫参悟太极推手,曾见守字辈的长老们足底生莲便是这般光景。
\"晚辈见过守玄道长。\"吴长彦抱拳行礼,袖口滑落的冰花在石板上拼出先天八卦的\"坎\"位。
他刻意收敛了周身流转的混元炁,却仍有两缕白雾自太阳穴逸出,在头顶三尺处结成阴阳鱼图案——这是将八部金刚功练至第十重才会出现的\"顶现玄光\"。
石桌下的青铜菌丝突然暴起,却在触及道袍下摆时化作齑粉。
守玄道长拂尘柄敲击石桌,裂纹中的\"礼\"字顿时迸发青光:\"吴居士可知,方才你镇住的生门裂纹,实则是七十二年前天外陨铁砸穿的'地脉疮口'?\"老道说话时,亭外飘落的雪花突然悬停在半空,每片雪晶都映出吴长彦三年前在终南山练拳的身影。
\"地脉有灵,自会...\"吴长彦话音未落,悬停的雪幕突然被劲风撕裂。
某片映着他施展顶心肘画面的雪晶砰然炸裂,飞溅的冰碴竟在半空凝成三棱刺形状,直取他咽喉要害!
守玄道长鱼尾冠上的北斗玉坠骤然大亮,但吴长彦的右手已如灵蛇般探出。
他并指划过冰棱三棱刺的锋刃,指甲与冰面摩擦发出金玉相击之声。
足少阴肾经涌出的寒气顺着指尖蔓延,那冰刃转眼裹上霜色,被他轻轻一弹便调转方向,钉入石柱时恰好补全了九宫图缺失的\"离\"位。
\"好个'反弓断弦手'!\"粗粝的嗓音自亭外传来。
身着赭色劲装的汉子踩着逆八卦方位踏入石亭,腰间缠着九节青铜锏,每节锏身都雕刻着反方向的河图纹路。
吴长彦注意到此人左耳缺失处缠绕着青铜菌丝,那些蠕动的菌丝正试图将他的道簪拽向伤口方向。
汉子右脚踏上石凳的瞬间,十二道青铜雾气自地缝窜出,化作锁链缠向吴长彦脚踝。
守玄道长拂尘微动,却见吴长彦衣袖鼓荡如帆,足尖在青铜锁链上轻点数下——正是八极拳\"鹞子穿林\"的步法,每步都踏在锁链的\"生惊开\"三吉门方位。
缠绕着陨铁碎屑的锁链应声崩解,飞溅的青铜汁液被吴长彦张口吸入,在齿间凝成三十六枚八卦钱形状的冰片。
\"请。\"吴长彦摊开掌心,冰钱叮咚落入石桌裂纹。
当最后一片冰钱嵌入\"死\"位时,整张石桌突然浮起三尺,桌腿与地面之间流转着完整的洛书图形。
那汉子脸色骤变,九节青铜锏甩出时带起腥风,锏头雕刻的逆河图竟在空中展开血色八卦阵。
守玄道长拂尘柄重重顿地,石桌轰然落回原位。
吴长彦却已迎着青铜锏踏出半步,左手揽雀尾式拂过锏身,右手如封似闭按向对方肘弯。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暗合北斗七星运转的轨迹,九节锏每次变招都仿佛主动送入他掌风之中。
当锏头第七次刺向膻中穴时,吴长彦忽然化掌为指,在锏身逆河图的\"地六\"位轻轻一叩。
\"叮——\"
青铜锏应声脱手,在半空碎成九块。
每一块碎片坠地时都激起青铜雾气,却在触及吴长彦道袍下摆时自动排成\"礼\"字形状。
那汉子踉跄后退,耳畔的青铜菌丝疯狂扭动,竟将他的道簪扯下半截。
吴长彦袖中飞出一缕混元炁裹住道簪,簪头垂落的冰花瞬间冻住躁动的菌丝。
\"拳无正邪,炁分阴阳。\"吴长彦将道簪插回对方发髻,冻结菌丝的冰花簌簌掉落,\"逆练河图固然能借七杀星力,但若膻中穴每逢寅时刺痛,不妨试试震位转巽位的呼吸法。\"他说这话时,石桌上某片冰钱突然跳起,在空中划出完整的后天八卦轨迹后,稳稳嵌入汉子腰带扣缺失的\"坎\"位。
围观众人尚未看清招式,亭外悬停的雪花已尽数落地。
先前出言挑衅的汉子呆立良久,忽然对着吴长彦行了个端正的抱拳礼,倒退七步方转身离去。
他每退一步,青石板上就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光纹,第七步踏下时,那些光纹突然化作白鹤虚影冲天而起,撞碎山间凝聚的青铜雾气。
守玄道长轻捋长须,拂尘扫过石桌时,九宫图中央的竹筒突然渗出紫云英茶香。
吴长彦正欲开口,忽见亭角青铜铃无风自动,七道铃舌投影在石壁上,竟拼出半幅未完成的太极图。
老道袖中滑落的松子落入茶汤,溅起的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金色卦象,某个形似\"兑\"位的图案恰好映在吴长彦眉心。
山风卷着雪沫掠过石亭,将青铜铃的余韵送往更高处的云海。
守玄道长望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螭吻兽浮雕,忽然将拂尘横放膝头——这个动作让吴长彦瞳孔微缩,三年前在武当后山,那位传授他太极云手的守静道长演示\"揽月式\"前,也曾将拂尘摆出同样的角度。
(本章完)(续写部分)
守玄道长拂尘尾端垂落的银丝忽地绷直,在石桌上投出弦月状的光斑。
吴长彦望着那抹随山风摇曳的银辉,耳畔又响起三年前守静道长的叮嘱:\"揽月式不在擒拿,而在借天地盈亏之势。\"他食指无意识地在膝头轻叩,混元炁涌至少商穴时,桌面的弦月光斑突然涨满成圆——这细微变化令老道灰白的寿眉微微扬起。
\"吴居士可知,这石亭本是玄武岩髓所化?\"守玄道长指尖划过青石桌面,陨铁钉刮擦的焦痕里渗出琥珀色浆液。
那些浆液遇风凝固成龟甲纹路,竟与吴长彦怀中瓦当的裂痕完全契合。\"当年三丰祖师在此推演太极,曾将阴阳二气凝成七十二颗石髓珠,嵌进山体镇压地脉。\"
亭外悬停的雪沫忽然加速下坠,却在触及地面时化作青铜色的萤火。
吴长彦注意到每点萤火都沿着特定轨迹游动,渐渐在石板拼出半阙《黄庭经》。
他袖中滑落的冰碴落入经文缺漏处,竟将\"泥丸百节皆有神\"的\"神\"字补全成北斗勺形。
\"地脉如经络,淤塞则生邪祟。\"吴长彦并指轻点石髓浆液,那些龟甲纹路突然翻转,露出背面血红色的洛书纹样。\"晚辈登阶时见青铜菌丝噬咬青玉阶,便猜想这陨铁钉怕是镇不住七杀星漏下的煞气。\"他说着将竹筒剩余泉水泼向亭柱,水珠在青铜螭吻兽齿缝间凝成冰针,针尖齐齐指向西北乾位。
守玄道长的鱼尾冠无风自动,北斗玉坠与冰针共振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老道忽然并指为剑,将拂尘银丝插入石桌中央的洛书纹。
吴长彦几乎同时抬掌拍向桌面,足少阴肾经涌出的寒气顺着掌纹蔓延,将血色洛书冻结成靛青色——这正是三年前他在终南山悟出的\"冰河洗脉\"手法。
冻结的洛书突然浮起三尺,每一格数理都投射出不同的武学残影。
守玄道长凝视着\"戴九履一\"方位投射的太极云手,忽然开怀大笑:\"妙哉!
以任督二脉为水火既济,化冲脉为阴阳鱼眼,这是把《黄庭经》炼进八部金刚功了!\"
他们的对话引得亭外武者纷纷驻足。
某位背负双锏的壮汉刚踏进半步,靴底就与地面的青铜萤火生出感应,裤管霎时爬满冰晶卦象。
众人慌忙退至七步开外,却发现积雪不知何时已排列成环状,将他们隔绝在某种玄妙的气场之外。
\"诸天气荡荡,武道日兴隆。\"吴长彦突然朗声长吟,右掌在冰洛书上顺时针旋过半圈。
那些投射的武学残影突然凝实,化作七十二道流光钻入围观者的眉心。
背负双锏的壮汉浑身剧震,锏柄镶嵌的陨铁珠竟自行脱落,在雪地滚出完整的先天八卦。
守玄道长拂尘扫过冰洛书,北斗玉坠突然迸发紫光:\"吴居士这份'传武入髓'的能耐,倒是比当年三丰祖师的石髓珠更胜一筹。\"老道说话时,亭角青铜铃的投影恰好补全石壁上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各生出一簇青铜火苗。
吴长彦起身整理道袍,发间冰花飘落时自动排成《阴符经》的章句。
他望向西北乾位隐约可见的山巅,那里正有青赤白玄四色云气纠缠成华盖形状。\"晚辈这番班门弄斧,倒是让道长见笑了。\"说话间,他袖中暗藏的陨铁钉突然发烫,钉身上的古篆\"镇\"字浮现血光——这是接近山顶封印的征兆。
守玄道长忽然将拂尘银丝缠上吴长彦腕脉,三百六十根银丝瞬间没入皮肤,在他十二正经中游走一周天后又自行退出。\"此去云台,莫要轻易动用膻中穴的混元炁。\"老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石髓珠,珠子内部封印的龟甲纹正渗出暗金色液体,\"若是遇见倒悬的青铜鼎,记得将珠子嵌进鼎耳的'鬼'字纹。\"
吴长彦收下石髓珠时,山道忽然传来闷雷般的震颤。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更高处的云雾中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锁链,每条锁链都缠绕着半融化的陨铁钉。
山风掠过锁链孔洞时,发出类似《广陵散》的苍凉曲调,而曲声过处,岩缝里新生的青铜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北斗状花苞。
他朝守玄道长深施一礼,转身踏入渐起的山雾。
道袍下摆扫过积雪时,那些冰晶自动聚成微型八卦阵,每个阵眼都滋生出青铜色的冰笋。
行至百步开外,吴长彦忽然心有所感,回望石亭方向——方才众人聆听武理的位置,积雪不知何时已堆砌成七十二尊持械人像,正朝着他离去的方向作揖行礼。
山势在此处骤然陡峭,青玉台阶变成了嵌着陨铁钉的玄武岩。
吴长彦足尖轻点岩缝新生的青铜花苞,借力跃上三丈高的凸岩。
怀中石髓珠突然剧烈震动,将岩壁上某块不起眼的苔藓震落,露出下面血红色的\"天玑\"刻痕——这分明是北斗七星对应的武学禁制。
更高处的云雾里,隐约传来兵刃相击的铮鸣。
那声音每次响起,山体内部的青铜锁链就随之震颤,震落的冰碴在半空组成不断变幻的卦象。
吴长彦握紧发烫的石髓珠,混元炁自发涌入足三阴经,在靴底凝成半寸厚的冰甲。
当他踏出下一步时,岩缝中蛰伏的青铜藤蔓突然暴长,藤梢结出的北斗花苞竟同时睁开了猩红的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