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回到隔壁的房间时,里面的细碎的议论声终于停止。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起身朝他拱了拱手。
“子度兄弟,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如今也过了不惑之年,只求家人平平安安,便不参与了,你的救命之恩,只能另作回报,望你见谅。”
萧衍没有任何不快,朝他回了一礼。
“冯兄保重,替我向令堂和嫂子问好。”
那人重重点头,走之前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等他走后,萧衍看向剩下的四人。
“你们,想好了?”
几人互看两眼,最后点了点头。
“我们打算搏一搏。”他们如实说道。
说为了还恩情太虚伪,其实还是做官的诱惑更大,不然又怎么对得起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虽然,最后还得靠堪舆。
他们这么说,萧衍却一点也不觉得俗气,什么读书是为了陶冶情操,那是已经身居高位什么都不缺的人说的。
这些人都是出身平凡或家道中落,哪儿有那么多风花雪月,读书就是为了当官,没什么可耻的。
既然上了船,就没有下船的道理。
萧衍拿出一张图纸,他已将夏为仪的那张重新临摹了一遍,这里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殿下要找的地方,在鹿州……”
……
戚氏的案件进展很快,如今几乎可以确定夏为仪给的那些证据以及人证的真实性。
只是戚家人外族身份这一点需要进一步确认,但他们的嘴十分严,不认就罢了,还要胡言乱语,让人烦不胜烦。
沈寄奉卢大人的要求前往国公府向夏为仪告知案件的最新进展。
得知是大理寺的人,门房很是客气。
“公主去端王府了,想来晚些时候才会回来,公子若是有急事,可以去端王府问问。”
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他大可以明日再来。
但沈寄不喜欢把今日事推到明日做,想了想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便和门房道了谢,翻身上马准备去端王府。
……
夏为仪才从端王书房里出来,就有人来说大理寺少卿找她。
她想着是戚氏的案子,便让人直接将人带去花厅。
到了花厅,沈寄已经等了一会儿,见着她行了一礼,便事无巨细向她汇报案情进展。
这案子皇帝盯着,出不了差错,夏为仪简单听着,顺便偷偷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的长相本来和萧衍属于同一种,都是端正禁欲系的,偏偏眼尾多了点红痣,眼角也微微上翘,睫毛很浓,让他看起来妖娆邪气了点。
沈寄讲完后迟迟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便抬眼看了过去,发现女人盯着他,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好色。
他自知长得好,有不少姑娘爱盯着他看,原本早该成亲了,奈何没有妻缘,如今快二十七了还是单身一人。
不过不成亲也挺好,他那些朋友成了婚后每年老五岁,如今和他同岁的看起来都可以当他爹了。
见夏为仪还在盯着他瞧,那目光也不那么单纯,他坐立难安。
“公主可还有要问的?”
夏为仪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喝了口茶,问道:
“没别的想问,只是好奇沈大人可有婚配?”
单从长相来看,她看不出对方的年龄,但能坐上这个位置,怎么也该快三十岁了。
沈寄看了她一眼,如实回答:“未曾。”
那便好。
夏为仪松了口气,语气愉悦。
“劳烦沈大人亲自跑一趟,平阳感激不尽。”
他谦逊道:“职责所在,能为公主分忧,是臣的荣幸。
公主这如果没有要问的了,臣便先回大理寺了。”
夏为仪以为他真的很忙,也不耽误他。
“既然如此,平阳也不留大人了。”
说完便起身亲自送客。
二人刚出了垂花门,便遇到了才赴宴回来的端王妃。
“沈寄,你怎来了,可是有事要姑姑帮忙的?”
姑姑?
夏为仪顿时天塌了。
她错愕地看着沈寄,又看向端王妃,才想起便宜老妈也姓沈。
他俩竟是表兄妹!
沈寄看到她的表情,竟忍不住勾唇。
“见过王妃娘娘。”
端王妃摆摆手:“叫姑姑就行,你来王府可是遇到事了?”
沈寄看了眼夏为仪,对方还沉浸在震惊中。
“多谢姑姑关心,侄儿今日来是向公主告知案情的,现在正要回大理寺呢。”
端王妃这才想起他的职位,道自己糊涂了。
“既然你忙,姑姑就不留你了。前些日子你娘托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正巧今日赴宴见着几个合适的,你什么时候休沐就相看相看吧。”
沈寄头皮发麻,忙道:
“多谢姑姑,只是到了年底有些忙,别说是休沐,每日回家都三更了,还是别让人家姑娘等着了。”
端王妃想说年后也行,但对方已经匆匆行了礼,一溜烟跑了。
“唉,看来是有些发怵了。”
她自言自语,夏为仪遗憾地收回目光。
她好色,也不能搞骨科啊。
谁让她在现代真的有表哥,很煞气氛的。
“母妃,我怎没见过沈寄表哥?”
提起他端王妃神色复杂:
“你叫他表哥也没错,毕竟他也在沈家族谱上。”
夏为仪:“!!!”
“他本不是沈家人?”
端王妃点点头,道出他的身世。
当年,辽人占领了边境的一座城池,大肆烧杀抢掠,做出了屠城之举,当援军赶到时,已是满目疮痍,放眼望去见不到一个活人。
后来,经过几日的搜查,在城中找到了一批幸存者,多数都是孩子,沈寄的父亲就在其中。
确认了这些孩子的身份后,朝廷开始给他们寻找收养的家庭。
但战乱时代,养活自己都不太容易,更何况再添一个孩子。
最后,剩下一些年纪大点的孩子怎么都找不到人家,于是援军将人带到了京城。
沈家家主,也就是端王妃的父亲,在那个时候收养了沈寄的父亲。
沈家主本只是想将他平安养大,没想到这孩子读书天赋好,于是给他上了族谱,又亲自教导。
后来,沈寄的父亲经过科举入了官场,被派到外地做官,又结识了当地知州的女儿,与其结为夫妻。
但沈父学问很好,做官却政绩平平,京城的官职轮不到他,他也不想麻烦沈家主,便一直留在了外地。
一直到十二年前,他冒雨转移乡民,不慎被卷入洪水当中,找到时,尸体已经不成人形。
当时沈寄已经十五岁了,沈家主本想将他接回京城,但他拒绝了,说有同窗读书更习惯一些,且他很快就能参加春闱了。
沈家主也没勉强,后来沈寄成功考上进士,沈家主走了些关系让他留在京城。
好在沈寄也争气,年纪轻轻就成了大理寺少卿。
“你应是见过他,只是你当时太小想来是忘了,后来你成了亲,也不去沈家了,自然对他没印象。”
夏为仪暗戳戳松了口气。
没印象都是小事,没有血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