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老支书总听人说,这孩子心野、性子淘,他还不相信。
心说淘小子出好的,淘闺女出巧的!
再说了,长这么俊俏的一个小毛孩儿,见人三分笑,一脸的人畜无害,能淘到哪儿去?
结果来到老支书家的第一天,小波就把院子里的十多只小鸡崽儿给祸害死了!
老支书的老伴儿养了几只老母鸡,前几天有两只抱窝了。
一下子孵出十四只小鸡崽儿,有黄色的、白色的,还有一只是七彩色的,很漂亮!
小波刚到老支书家,就被围栏里的这群鸡崽子吸引住了。
刚开始还想钻进去抓鸡崽子玩儿,被老支书制止了。
后来就趴在栅栏边上看来数去,连吃饭都叫不动。
老支书的老伴儿姓付。
付奶奶摸着小波的头告诉他:“这群小鸡长大后能下很多蛋,然后又能孵出更多的小鸡!现在小波乖,奶奶带你去把手洗干净,咱们先吃饭!”
小波听话地跟奶奶去洗手,突然仰着脑袋问:“那一会儿我也给小鸡崽子们洗洗干净行吗?”
“行……,小波先吃饱了再玩啊!”
付奶奶只是随口这么一答应,根本没往心里去!
吃完晌午饭,老两口就带他回东屋炕上去午休。
小孩儿精力旺盛,没躺一会儿就偷偷跑了出去。
先是在外屋找了一个大铝盆,然后一趟一趟从厨房的大水缸往盆里舀水,干得是兴致勃勃!
老支书打着呼噜睡得正香,付奶奶听他折腾好一阵子怎么没动静了?
放下针线笸箩想去院子里看看。
因为她儿时就裹小脚,现在上岁数了,所以走路必须拄着拐棍儿。
等她迈着小碎步走到小波身后一看,我的亲娘舅啊!
小兔崽子把小鸡们都泡在水盆里,正挨个儿在那儿揉搓呢!
好多都脑袋朝下呆着,两只小腿儿绷得僵直,明显是嘎透了。
付奶奶身子一晃,差点儿没坐地下!
赶紧把小鸡崽们捞出来,大部分已经淹死了。
有几只虽然还在动,但也是命不久矣!
最后只有那只七彩羽毛的命大,在太阳底下晒了好半天总算是缓过来了。
“奶奶,它们怎么都翻白眼儿了?”
小波用他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只黄色小鸡崽儿的脖子在那儿摇晃着,一脸好奇地问付奶奶。
“小祖宗喂!不淹死也让你给掐死了,能不翻白眼儿吗?真是造孽呦!老头子……别睡啦!你快出来看看吧……”
付奶奶真是欲哭无泪,心疼地要命啊!
老两口子都是仁义之人,尤其付奶奶更是面慈心善,都没舍得责骂小波。
老支书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摇头叹息着,在院中葡萄架下挖坑掩埋了小鸡的尸体。
小波蹲在旁边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正在努力理解着张爷爷刚说的“死”这个字的含义!
前不久他叫爹娘的两个人也是这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听人说他们就是死了!
“死了就是睡着了吗?明天不就醒过来了吗,怎么把它们埋了!?”
“傻孩子,死了就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和睡觉不是一回事儿!”
“死……活?……”
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这两个字很重要,是……很大很大的大事儿!
但还是不理解具体是什么情况。
看他没完没了的问,老支书只好摸了摸小波的头,拉着他坐在小板凳上。
“是这……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那只活下来的小鸡崽儿今后就交给你了。你必须照顾好它,让它长大了给咱们下蛋行吗?”
“行!我再也不给它洗澡了!”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小脸儿流下来,淌到了地上。
真是颗颗总伤心、滴滴也悲情!
老支书劝了好一阵儿,小波才止住了哭泣。
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对老支书说:“我去给它捉些蚂蚁吃!让它快点长大好下蛋!”
说完就跑出院子找蚂蚁窝去了。谁知道养大了才发现这是只公鸡,根本不会下蛋!
老支书看着小波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虽然淘,但是心不是一般的善啊!”
虽说十几只小鸡崽命丧他手,但那是懵懂无知、无意之举。
难能可贵的是,知错后竟能如此伤心悔过!
反正老支书是没见过哪个小孩儿,能为死了的小动物哭成这样的!
这件事也深深地触动了小波那颗幼小纯洁的心灵。
生和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疑问,也在他的小脑袋里刻上了烙印!
活着他还能理解,可是“死”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死了之后又去哪里了呢?
古人云:生死事大,无常迅速!
绝大多数人到自己咽气之前,才会真正想起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
而小波一个四岁的孩子,就开始思考这等人生大事!
可叹半年后,老支书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卧床不起!
卫生所的张济德又是针灸又是推拿的,也不见好转。
他儿子小张支书只好带老爹去了省城大医院,回来说是腰椎神经性损伤,只能卧床静养。
付奶奶得伺候老伴儿,小波就没办法照看了!
没办法,老支书把张大川他爹和大队喂牲口的老刘叫到家里,拜托他们两家帮忙先轮流照看着小波。
为啥找他俩呢?
一是老支书信得过他俩,知道小波这孩子在他们家里受不了罪!
再一个现在他们两家是亲家,有个大事小情,两家人凑在一起好说话。
原来喂牲口的老刘家二小子已经二十二了,高中毕业后在市里建筑单位当了工人!
也是前些年盖中学时,老刘总用大骡子车帮着建筑队拉东西。
一来二去和他们领导结了个善缘,把二儿子户口给农转非了。
本来村儿里都说刘家老二和老张头儿家四闺女是一对儿,其实是俩孩子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儿,长大后两个人没那个心思。
后来老张头儿四闺女嫁到外村了,刘老二娶了张大川的二妹子,就是曾经举着镰刀追张大海二里地的他那个二姐。
他们两家一个儿子早年在北京上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
一个儿子当工人,家里条件现在都不赖,比起村子里一般家庭还是要强上不少!
他们两家都没意见,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