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真人，方才这些人的话语，你也是听到了吧？”
宁亦也不理会紫雨真人的招呼，只是淡然问了起来。
紫雨真人沉默一阵。
她一苏醒，便是听到了的。
治下百姓，对紫霞宗怨气这般大，是她绝未有想到的。
想她紫雨真人自小就被紫霞宗选中，后来更是坐上了首席弟子的位子，筑基境之后一路畅通，金丹境时，更是被上任掌教指定为日后掌门人，哪里曾吃过什么苦。
因此听了这几人的讨论，只觉得羞愧难当。
“是我能力欠缺，治理失误……”
宁亦呵呵冷笑。
“玄承真人屠灭林凡家族，祭炼血丹，你也是知道的吧？”
紫雨真人再次沉默。
只是宁亦可容不得她装鸵鸟不回话，只是讥讽道。
“怎么，你也吃过带血的丹药？”
“不！我没有！”紫雨真人迅疾否认，“当年玄承师弟说那小村子，享受了我们紫霞宗的庇护却从不上贡，估摸与妖族有染，我便签发了掌教法旨让他去调查——后来我记得回复报告是果然有村民勾结了妖物。”
“你没去复查么？”
宁亦冷冷问了一句。
“……玄承师弟劳苦功高，我若怀疑他，只怕宗门不稳。”
紫雨真人回道。
然而宁亦听后，脑子只闪过三个字。
‘蠢女人。’
当下也不想管这些陈年旧事了，只问起来。
“那林凡杀光你们紫霞宗弟子后，大概率还会跟随你而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这一次，紫雨真人回答迅速，“伏口城往南走，有一片沼泽，里边有个禁地，是当初天魔逃逸地，我们引林凡过去，或许可以再次将天魔封印。”
即便是在意识海中，宁亦也是精神一垮。
“你在说笑话呢！我不过炼气境而已，怎么修复那禁地？”
再说了，林凡现在境界奇高，在天魔加持下，术法几近无敌，自己哪里有本事躲过他的攻击？
不想紫雨真人立时接话道。
“我方才卜了一卦，觉得我们若是筹谋得当，还是有几分可能做到的。”
“几分把握？”
“……一分。”
草。
宁亦暗骂一句，直接退出了意识海。
他更对大道碎片起了愤懑之心。
凭什么每次都要玩命啊？
上次在雷州射央城，连神临的身躯都被杀死了。
差那么一会儿功夫，自己神魂都被红牙大将军给灭了！
现在更是要溜一个元婴境天魔。
这是他能做到的事么？
然而不把天魔封印，估摸着大道碎片也不会把自己的神魂送回去。
太难了。
宁亦一时间愁眉苦脸……
‘哗啦’！
水声响起。
宁亦抬头一看，却见是船老倌又出了船舱，撒网捕鱼了。
船只此时停在一处与云江的一个支流交汇的回弯处，不过一两网下去，便有几尾大鱼被拖了上来。
舱内诸人也是高兴地看着这一幕。
“云江鱼儿鲜甜至极，今次有口福了！”
“洪家媳妇，待会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
捕到了鱼，船老倌就开膛破肚，开始烹饪了。
而他儿子，又继续摇橹。
因有支流汇入，此时水面又开始宽阔起来，夜晚无风，软帆也是降了下来。
江上远处，有一艘大楼船也在缓缓前行。
只上边灯火通明，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响。
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正在宴席。
不多时，船老倌便叫喊吃饭。
河鲜极鲜，船老倌惯常生活在江边，手艺非常不错。
船舱里众人皆是狼吞虎咽。
便连宁亦，也觉得这随意放点干杂菜蒸出来的鱼，独有一番滋味。
便要吃完的功夫，宁亦忽而感应到了什么，透过船舱，朝远处凝神望了起来。
身边坐着的是老者的孙女。
她费力地捧着个陶饭碗，好奇地问道。
“大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清脆的话语，引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宁亦连忙转头说道。
“没什么，刚脖子扭了一下。”
说完，还朝这小家伙笑了笑。
他自然不能说，感受到了一股妖气。
水下有东西，已经盯上了楼船。
而且远处的岸上，还有一些境界不是很高的修士，埋伏在密林里。
此时江面黑漆漆一片，只有近灯火的地方有些能见度。
那妖物伴随着楼船游动，船上竟无有一个人发现，还在欢歌笑语。
这边宁亦放下了碗筷，找了个船舱角落靠着，凝神听起了那楼船上的动静来。
“……陈兄最近是春风得意啊，听说前山镇那名剑门准备聘请他为客卿长老了。”
这楼船里，似乎都是些豪阔的江湖人士，除了这语带羡慕的粗犷声音外，还有许多娇俏的小姐姐劝酒的声音。
‘陈兄’似乎是这次宴会的东家，他此刻被兄弟们的一片奉承声，捧得心花怒放。
便带着些许醉意说道。
“埃~也是你们几个惫懒货不肯动手，这名剑门迁徙至前山镇，正是立威之时，那常家十三口因为一个码头与名剑门对抗，岂不是找死么？这十三人之性命，换我锦绣前程，也算死得其所了！”
又有一个暗哑声音叹道。
“我们哪有陈兄你消息灵通啊！你都杀完了，我们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对了，陈兄你这番发达了，日后可不要忘了兄弟们！”
“放心放心！你看我不是拿到了聘金，就邀你们来喝酒了么！”
陈兄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一个江湖客似乎喝多了，与‘陈兄’告罪一番，便下了楼阁，来到甲板上，准备放水。
只迷迷糊糊解开裤腰带，便似乎瞅见不远处的江面上，似乎有一点微光闪烁。
“咦？”
他伸长脖子，身子前倾，仔细瞧去。
不防一道力道奇大的水箭袭来，打在他本就站不太稳的小腿上，顿时“哎哟！”一声，就落了水。
一道黑影便从水下窜出，猛然把这家伙吞了下去，而后又‘噗通’一声，消失在水下。
这江湖客临死前的叫唤，让楼船上的所有人一静。
便有‘陈兄’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看韩老弟是喝多了，摔到了！麻烦吴兄你帮我去看看，别掉水里去了……”
那吴兄晦气答应一声，无奈也走下楼船来。
他走到甲板附近，却只见一小滩水迹，顿时心里一惊。
难道韩老弟真的落水了。
转头见楼船上，仍然是歌舞丝竹，一副热闹景象。
他便趴在船舷上，仔细搜寻起来。
这‘吴兄’是江边长大的汉子，水性不错，自负只要确认了韩老弟的方位，一个人也能将之救上来。
没必要让上边的兄弟们扫兴。
只他脑袋转向右边的时候，左边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瞬间从水下跃出，一嘴利齿就狠狠叼住了它，而后又是‘噗通’潜到水下。
这‘吴兄’猝不及防，脑袋被一下子咬碎了，连惨叫声都没能喊出来！
而在宁亦这小客船边，却是那个书生，因船舱太闷出去放风，看到了那一幕。
他悚然一惊，登时对着那大楼船高声呼喊起来。
“快救人！你们有人……”
急促的叫喊声，话音未落，书生就被宁亦拖到了船舱里。
“水下是妖怪！”
一句话便让小客船上，慌乱起来。
中年人洪大哥目露恐惧，连忙对船老倌说道。
“要不我们赶紧靠岸吧？”
而老者却连忙说道。
“我们赶紧划走！那水妖现在盯着那大船呢！要是靠岸，便只能打转回去了！”
书生被宁亦扯得一个趔趄回了船舱，听说有妖怪后，本来心里升起的一丝愤怒，瞬间就变成了恐慌。
此刻他全身微微颤抖，连个主意都拿不定了。
想此人前边对正道宗门所作所为高谈阔论，但真正遇到危险之时，竟无有一策。
船老倌也是紧张到不行，他把脑袋伸出船舱，看见那大楼船，忽而下了船锚，停在江心不动了。
楼船之上，有些灯笼忽而熄灭。
远远看去，那上边的人影也是乱了起来。
宁亦便再次开口。
“从楼船右边划过去！不要太靠岸边！”
船老倌还在迟疑，但是他儿子却是一个摆舵，而后拼命摇起橹来。
那书生这时候质疑道。
“要是那妖怪盯上我们怎么办？我不同意！我们应该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