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大街、处处飘红喜庆。
一辆马车穿行其中，走过喧闹、路过清幽，最后停在了药铺门口。药房小厮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马车，即刻面露欣喜。
“大夫回来了。”
华启并没有下车的打算，马车直接驶入大门，随后又紧紧闭上。
一炷香后，药房内茶香清雅、檀香飘逸。
离京一个月，再次回到京城，没想到他还能看到苏府争斗的大结局。华启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对面，一脸寡淡的苏烨。
他似乎比离开时更冷了，似乎他身上最后一丝温暖也剥离了。不用想，估计林婉那丫头，彻底不理这家伙了。
就两个字——他该！
华启轻嗤一声：“苏大少，这手脚也够不利索的，我都离京一个月了，还没处理好。苏大少，你这有些名不副实了。看来你果决狠辣的名头，终究是虚了。”
“离京一个月，心情不错啊！这个时候回来，是笃定了自己的命足够硬嘛？”无视华启的耻笑，苏烨眼波微动，只是盯着手中的茶盏。
华启眼光微凝，脸色也凝重了几分。他直了直脊背，语气沉重：“我离京没几天，杜威就找过来了，知道我归期未定后，隔三岔五的过来。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假孕药一事而来。他在找几味药材！”
苏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华启，等着他的下文。
华启眼里蔓上荒凉，人性贫瘠，这世界属于人性的那颗星日渐暗淡，而属于欲望的那颗星却日渐璀璨。
“这几味中药是‘冥’最重要的药材！冥——起初只是让人觉得终日疲倦、接着便是意识昏沉、最后混沌消散.....两个月的时间，不短，却是一生。
但凡中毒者，即便是太医院院首来了，也看不出分毫。甚至连中毒者自己也会认为，不过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他们自己的命数。所以，名曰‘冥’”
苏烨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只是嘴角的那抹弧度，凉薄、荒芜。这就是他的好祖父为他准备的归宿嘛？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有？”
“你是说这些药材？还是——冥？”
苏烨不语，只是看着华启。
“都有！药材有了，冥自然也有了。冥之所以无药可解，是因为除了配药者本人，无人可配置出解药。解药必须根据冥制作过程中，药材的配备比例和调和顺序进行配置。”
“有多少？”
华启瞪着双眼，”你以为是街上的萝卜白菜呢？这些药材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不然杜威也不会找到我这儿。我想除了我这儿，大概也就只剩下御药房有了。”
“我这儿的药材，只过配置一份！”
“需要多久？”
“明日之前！”
华启说完，眼神复杂的看向苏烨。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重重的叹了一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何况他们爷孙相斗，他一个外人，实在也不适合多嘴。只是，心中终究不忍。
“确定要？”
苏烨缓缓闭上双眼，确定吗？如果只是祖父这个人，他渴望成为一个孝顺懂事、且为祖父颐养天年的孙子；可是作为苏家掌权人，他渴望结束这无休止的争斗。
伤的人，太多了！
他，累了、倦了！
“确定！”
“苏老爷子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想必杜威很快便会上门。你让苏铭在暗中看着。另外.....”华启满眼歉疚，“苏敬的那颗假孕药，是从华明这儿哄骗过去的。那是最后一颗了。”
“你确定？”
苏烨依然脸色不变，只是声音里终究还是带着隐忍。
这药给华启家带去了灭顶之灾，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药曾经是宫中秘药，戕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如今，若是这药再次面世，必定掀起腥风血雨。
“苏烨，因为这药，我们家破人亡，我弟弟的今日也是拜这药所赐。我不会拿这事儿说笑，我确定这是最后一颗了。而且，这药的配方，当初我就毁了。”
他们全家惨遭灭门，就是不想让这药再次成为这些掌权者手中的利器。所以，他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了药方。
“只是，有些人怕不会这么认为。柯灵儿这事不算隐秘。既然知道药是从你弟这边传出去的，你还回来？是准备送死的嘛？”
苏烨眼里酝酿着暴风雨。
华启嘴角苦笑，“是啊，嫌命太长呗！”
苏烨看似冷心冷面，实则重情重义。他们兄弟俩跟他非亲非故，却得他照拂多年，才能在京中站稳脚跟。他为他回来，算是士为知己者死。
苏老爷子既然起了这心思，就不会轻易放弃，他不走这一遭，于心难安。虽然有些药材难寻，但是难保就在其他地方找不到。
另外，这间药铺，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张罗起来了。是‘家’毁了后，他们兄弟俩真正的家了。居住了多年，心里终究难舍，回来看一眼，也当是做最后的告别了。
“明早亲自过来拿药！”
说完，华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卖身契和一张地契，推给苏烨。
“这些下人，你看着遣散。这间药铺和院子，以及这里的药材，你看着办吧。”
他又递了一张药方给苏烨，“这是林婉的药方，她的药丸应该也差不多吃完了。这个药方，再吃一个月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不过，应该不至于完全绝育。”
苏烨闻言眸光总算了亮了几分，只是华启接下来的话，又让刚起来的光，散的稀碎。
“这次一别，可能一辈子了。苏烨，来到京城这几年，认识你，我不亏。珍重！”
苏烨眼尾泛红，眼眶干涩，心里压抑到极致。这种无能为力，再次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护不住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自己的兄弟。
深陷漩涡中，卷走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女，如今，也卷走了身边仅剩的兄弟。
“珍重！”
苏烨起身，深深看了眼华启，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脑中镌刻他的容颜、他们的情谊。须臾，睁开双眼，恢复了原来的冷漠、坚毅，干净利落转身，大踏步离去。
“院子，我给你留着，我终究会迎你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