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胡说!”萧安逸剑眉紧蹙,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只见他伸出右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这样便能缓解心中的烦闷。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未能周全到方方面面,让你受委屈了。”
然而,坐在一旁的蓉鸾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保持着擦泪的姿势,身体僵硬无比。只是在她那张娇美的面庞之上,有一丝厌恶之色如闪电般一闪而过。此时此刻,她心中暗自恼怒不已,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还是不肯退让分毫。
想到这里,蓉鸾不禁觉得有些悲哀。今日这番对话若是传扬出去,萧安逸定然会被众人指责为薄情寡义之人。毕竟,只要他稍稍应承一下日后愿与侯府同甘共苦、荣辱与共,那么这件事情便能够圆满解决,大家也都会欢天喜地。可偏偏他如此固执己见、死板不开窍,甚至连那些被退回来的嫁妆都毫不在意。要知道,那些个嫁妆可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啊,他居然就这样视若无睹,还要故作清高将其原封不动地退还回去。
蓉鸾越想越是气闷,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埋怨起来:爹爹呀爹爹,您怎么就让女儿嫁给这么一个不通情理的人呢?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静静站立在门口的江和春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惊呼。他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连忙转过头去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饶是一向沉稳的江和春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屋内,萧安逸不知何时已然霍然起身,右手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所佩之刀,并紧紧握于手中。而此刻,那锋利的刀刃正直直地指向蓉鸾所在之处。
仅仅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那寒光闪烁的宝刀,便已令人心生寒意、遍体生寒。再瞧那蓉鸾,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面无人色。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瑟瑟发抖起来。
江和春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伸手推开房门,脚下生风似的快步冲进屋中……
萧安逸面色凝重地伸出修长的食指,稳稳当当地压在了那锋利无比的刀锋之上。他的目光坚定而决绝,仿佛要将自己内心的誓言通过这一动作传递给整个世界。然后,他一字一句,缓慢但却清晰有力地道出:“今日,在此以苍天大地为证。我,萧云笙,愿以我所立下的赫赫军功起誓,必定会用尽我的生命去悉心呵护那位与我一同拜过天地、结下夫妻之缘的女子。这一生一世,我的心中只会有她一人。倘若我违背此誓言,必将遭受天打雷劈,所有的军功都将化为乌有,更会被万箭穿心,不得善终!”
说完这番话后,萧安逸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将视线转向了桌前的那个人。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关切和询问之意,轻声问道:“如此一来,夫人是否还会有所担忧呢?”
然而此时,坐在桌前的蓉鸾的心绪却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先是因为萧安逸那番深情款款的誓言而激动得直冲云霄,但转瞬间又像是坠入了无底的黑暗深渊之中,再也见不到一丝光明。
回想起那天盛大的婚礼场景,不论是白天热闹非凡的拜堂仪式,还是夜晚静谧温馨的洞房花烛夜,站在萧安逸身旁的那个女人始终都不是她蓉鸾,而是江和春。
在京城这个地方,向来没有新郎揭开新娘盖头的习俗。所以从最初坐上花轿开始,一直到最后的等待萧安逸应酬完众多宾客归来,卸妆散发、熄灭烛火进入洞房的每一个环节,陪伴在萧安逸身边完成这些礼节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江和春。
原本挂在蓉鸾脸上那微微低垂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住了一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桌子另一边的第三个人……
江和春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满脸震惊地聆听着从萧安逸口中吐出的字眼,仿佛那是来自九天之外的仙音,令人心醉神迷。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宛如青松,清隽的面容好似将天地的灵气都汇聚于一身,每一个字都如同黄钟大吕,铮铮作响,直敲人心。
都说誓言如过眼云烟,虚无缥缈,可谁都知道,萧安逸言出必行,军功赫赫如钢铁般坚不可摧,他口中说出的话就如同圣旨一般,必然会兑现。
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雕塑,眨了眨眼,心中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乱撞,让她心慌意乱。这感觉,一如那日,她身着华丽的婚服,从轿子上被萧安逸温柔地接下来时,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她蒙着头,眼前只剩下一片红彤彤的世界,所有的心跳都被那只紧紧握着她手的大掌掌控着,仿佛那是她生命的支撑,给她带来无尽的安心。然而,当她看到蓉鸾举起手放在萧安逸的手上,两人执手相对,亲昵无比的模样时,江和春如遭雷击,瞬间从美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此地,仿若禁地,实非她所能涉足之地。
那些言语,恰似毒刺,本不应入她之耳,更与她毫无关联。
她的脚步踉跄,宛如惊弓之鸟,仓惶转身离去。
抬手关门之时,却又情不自禁地向内望了一眼。
恰见二人并肩而行,亲密无间,渐行渐近,她匆忙合上门扇,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仿若那是世界的尽头。
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已被抽离。
如此观之,恐怕无需一月,小姐便会心甘如饴地与萧安逸同床共枕,届时她便可抽身而去。
如此想来,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