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身剧烈地倾斜,许寒山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从这头被甩到那头,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壁上。
一声闷响,他感觉头骨都要碎了,眼前都是星星在飞。
他任由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反正马上就要死了,流点血又怎么了。
“除我自己之外,全部房客,都是应大院委员会这个组织召唤而来。”
他喃喃自语:
“委员会把我们召唤到这里,除去供外人取乐目的外,一定还有其他理由。”
“所以,这个深层理由是……”
咔嚓!
满是雪花的监控屏幕,在机身持续不断的晃动下,终于不堪重负。固定臂整个从机身上松动、裂开,最后脱落,直直向着许寒山眉心砸去!
许寒山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发现后脑刚刚流出的鲜血,已经和飞机墙壁冻得紧密相连。要分开还要一些时间,如果强行扯开,整块头皮都会被完全撕裂下来。
“寒山哥!”
谢青青和吴谦惊呼声同时响起,他们全然不顾自己位置和机身的剧烈摇晃,直扑过来!
有人比他们更抢先一步。
暗红的驾驶舱中,突然从中心爆发出一阵明亮的青色流光!
李旭手执一柄短剑,剑刃和中间符文上燃起流动的青绿色火焰,一剑斩断飞在空中的监视器屏幕!
监视器受力,不再向许寒山飞去,直直向另一个方向而落。而那柄短剑,则丝毫未停下,反倒脱手加速,直奔舱门处已经放在门锁上的鬼爪。
剑刃狠狠插在鬼爪上,爆发出更强烈的焰晕,整个驾驶舱被这剧烈的青色光芒照得明亮。
门外那只鬼吃痛,在门口愤怒地嘶嚎,缩回手臂。
它恨恨地用身体撞击舱门泄愤,可惜它并没有这个能力从正面撞破这一道门,还是有少许规则在束缚住它。
“爽!!”
李旭侧耳倾听着门外嘶嚎,眼睛瞪得通红:
“这个祭器的次数,存了十几次任务我都舍不得用,存存存,存Nm!”
“老子就算活不下去,也不能让你爽了!”
许寒山早在青焰第一次爆发出来时,就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去和鬼对抗,而是思考:
“委员会需要召唤我们这些房客,理由是……他们缺少去到任务中的人手。”
“出于某些未明的原因,他们只能制造,或者是开启这个世界。但这些委员会工作人员本身,并不能从大院进入这个世界。他们对这里其实并不算太了解,也可以从侧面证明这一点。”
“所以……”
他微微停顿。
“我们是委员会的眼。”
“他们需要通过我们的视角去看一些事情,去确认一些东西。”
飞机机身还在晃动,各个金属板之间摩擦,解构,发出阵阵恐怖的声音。
整个航班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牢笼,面临着解体的命运,这个时间也许在十分钟后,也许在五分钟后,也许更短。
门口厉鬼还在嘶嚎着,它就算一只手受伤,还是没有放弃,一边等待恢复,一边把整个恐怖的黑影拉长,贴在门外。
驾驶舱气温愈发寒冷,白霜顺着舱壁蔓延,转眼间就要将驾驶室彻底包裹。
许寒山还在自言自语,就像周围的一切,已经和他失去了关系:
“表面上看去,委员会对我们房客的生命并不在意,每个任务都会有大量角色死去,甚至还会有固定死亡比例这种指标。但是……”
“看得出,他们还是很珍惜我们这些通过养蛊方式活到最后的人,无论是排行榜,还是奖励机制,还是对待我们这些人的态度。”
“所以……他们不会去创建一个必死的任务。”
“无论是看上去多么绝望的任务,其中依然有生还的可能。可这个任务从目前来看,就是必死局面。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决,谁来都不行。这违背了他们的初衷。”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会是事实。”
“这个事实就是……我们会活下来?哈我什么时候这么乐观了?”
许寒山终于把后脑和机舱墙壁分离,痛的笑出了声。
风挡处传来一声惨叫:“啊!!我的,我的手!”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机长满脸苍白和惊恐。
只见机长的左手不知不觉间,因为距离白霜过近,已经被冻掉了,一只看不见任何血色的手掌,脱离他的身体,紧紧和主驾驶旁墙壁贴在一起。
从机长挥动的断臂断口处,向外甩出一滴滴骨髓,骨髓贴在机舱各个角落,很快被冻得凝结,像是一块块恐怖的异色钟乳石。
机长状若疯狂,冷静的声音难得地带上哭腔:
“再给我几分钟,几分钟,马上就能躲过去了,躲过这根手指,我们就可以降落!”
“疼!好痛!”
无人问津的机舱角落里,副机长身体被冻得僵硬死去,降温过程来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张嘴求救,就彻底和飞机融为了一体,再也动弹不得。
许寒山眨眼,在眼前张开一道光幕。
莫非活下来的机会就在自己身上?
这种时候,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手里祭器的第二个技能是什么,也要斗胆一试了。
成功了,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失败了也没关系,谁还没个一死呢。
就在他研究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是吴谦:
“哥,辛苦了。”
“谢谢你照顾我们这么久,如果这次真的挺不过去,我下辈子一定报答你。”
当。
吴谦两根手指也被冻的紫红,从许寒山肩头无力地落在地上。
又有一人走来,脚步僵硬踉跄。
王彦峰:
“兄弟,之前我怀疑你作弊,是我不对,我服了。”
“现在跟你道个歉,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怕你在下面追着打我。”
许寒山微微一笑,轻轻伸出同样被冻得发紫坏死的左手,轻轻和两人击掌。
带着淤痕的纤细手臂最后搭在他的手上:
“寒山哥,别急,会有办法的。”
“实在不行,我们就让机长飞到前面缝隙里试试?说不定,说不定哦,进去的话,就直接到终点了。”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在这冻僵的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后面有机会的话,我们去外面坐真正的飞机旅游一次吧。”
现在驾驶舱里所有人都是这样,哭也哭不出,笑也没办法动作。
几个人的左手都搭在附近。
四只手。
许寒山鼻子里,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