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S市景苑华栋大厦】狭路封锁阴阳交错（二）
秦子焕还在天井里面捣鼓他的直播间，就听见静谧的大楼中突然响起“叮咚”一声，抬头一看电梯来了。
他人都麻了。
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上去送死吗？！
见左镇潮盯着那个电梯一言不发，秦子焕用脚想都知道她现在做的是什么打算。他赶紧凑上去拽了拽她的手，低声道：“这一看就凶得不行，不能走啊！还不如去其他几栋看看呢。”
他左姐是骁勇善战、鬼神不惧的，但是这不妨碍他本人害怕。
秦子焕丝毫不觉得身为一个资深探灵主播，在这时候怂了有什么可丢人的。
就在此刻，他背后射来一阵刺目的灯光。沈佑心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提着强光手电往A栋正门的位置晃了晃，透过天井的玻璃，依稀能看见他们进来的大门。
大门不知何时已经紧闭，从内部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凭空出现的粗壮锁链，纹丝不动。
秦子焕：“……当我没说。”
也不知道是楼里哪只厉鬼，从他们开车过来的路上开始，就一直在引导着什么，玩他们跟玩狗似的。既然有办法能让人陷进鬼打墙，自然也有办法让人出不去A栋。
“如何？要上去吗？”沈佑心走过来，询问左镇潮。
他已经脱掉了外套，盖在刚刚那具尸体的身上，只穿了件略显单薄的高领毛衣。
“……走吧，留在这里也是等死。”左镇潮点头，“秦子焕，保持直播摄像关闭，但是不要关掉直播间。”
“了解，靠信号来判断危险程度是吧。”
沈佑心没有任何赞同或反对的意见，他沉默着跟在左镇潮和秦子焕的身后，进入了那台亮着灯的电梯。
一踏进里面，左镇潮便感觉一股暖风朝自己迎面吹来。抬头一看，发现电梯顶上的空调竟然在运作，于寒冷的12月供应暖气。
到底是顶级公寓楼的电梯，大而宽敞，脚底铺着柔软的地毯，两侧是软制扶手，墙上整齐排列着1~40层的电梯按钮，还有地下车库的b1与b2楼层。这样的景象，不禁让人有种景苑华栋还在正常使用的错觉。
待到三人全部进入电梯，左镇潮毫不犹豫地按下“32”层，电梯门慢慢悠悠地合上了。
电梯开始上行的一瞬间，秦子焕的蓝牙耳机中瞬间传来一阵电磁干扰的杂音，直播间内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刚刚还在不停滚动的评论顿时全部消失。
“……没信号了。”秦子焕甩了甩手机自拍杆，干脆利落地将其收回了登山包内，“得，自生自灭吧。”
他话音刚落，电梯顶灯就像是呼应他一样，快速地闪了闪，发出“啪滋”的电流声。
沈佑心倚靠在墙壁上，问：“为什么是32层？那里有什么吗？”
“我只是随便按了一个按键。”左镇潮自然不可能说任务的事，面不改色地扯谎，“主要我们现在实在没什么头绪，先上楼最重要。”
沈佑心随便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兴趣。一个活人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打击不小，以至于自从看见老人的尸体后，他就一直处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电梯内陷入短暂的静默，就连秦子焕都没有说话。他全身紧绷着，眼神在电梯四个角上逡巡，好像在提防有什么厉鬼会从某个角落里出现，然后对他们进行恐吓。毕竟那些坠楼者生前遭遇的不就是如此吗？他们绝对在电梯里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电梯依旧在平稳地持续上行，左镇潮则是盯着电梯门发呆。
按键另一边的墙面上是一个类似于公告牌的布栏，不同于普通电梯里的各式小广告，这里贴的都是一些活动通知、开会总结，还有各家各户的一些大事——例如xx总抱孙子了，xx长的孩子结婚了之类的。
左镇潮甚至在这些张贴告示中看见一条自家猫猫生了对小猫的。
那本该是相当温馨又令人宽慰的景象，可出现在此时此地，只让她觉得诡异。她凑近看了又看，发觉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纸张成堆贴在那里，几乎要将整个布告栏都占满，却排列得很不均匀，在某一个区域尤其密集。她伸手揭开某一张纸的一角，发现在这些通知之下，似乎还藏着一张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告示。
由于那张告示的其余部分都和上面一层纸牢牢粘合在一起，因此她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似乎是很多从某个新闻报道上裁剪下来的残页组成的一张纸。
“恭喜■■■获得国际■琴比赛青少年组总决赛第一名”
“5岁作曲，9岁被■■■音乐学院录取”
“新生■琴家■■■于■■■音乐大厅举办个人音乐会”
“……”
诸如此类，似乎都是有关某个天才音乐家的报道，一看年份，都是2010年左右的事了。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残留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好多字左镇潮都无法辨认。
报道右边附了一张照片，好像是此人领奖时候与评委的合影。照片左边是一个笑得相当灿烂的大胡子外国男人，身上挂着工作证；右边则是一个脸部被其他告示遮挡住的少年，穿着黑色礼服，身材修长、气质矜贵。
左镇潮试图将粘合在一起的两张纸分开，却失败了。她没再执着于此，转头看向了另一侧。
出于消防安全，哪怕是高端场所的电梯门内侧也会贴上安全告示，类似于“严禁靠门”、“禁止吸烟”这样的标识。
此刻，电梯内部的那两张告示已经卷了边，颜色也有些暗淡，象征“禁止”的大红色已经变成透着淡粉的橙色，显得极为突兀，“严禁扒门”的图案上那两只手也破损得只剩下一半——
等等。
那两只手，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未等左镇潮彻底反应过来，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严禁扒门”图标上的那两只手，慢慢从画面两边伸了出来。
「我去！真的在动？！」
两手伸向图画中的那道门缝，然后分别扒住。与此同时，“严禁扒门”那几个大字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褪了色，“严禁”像是被什么东西擦掉了。红色的颜料从墙壁中渗出来，很快在那上面形成了新的字——
“请扒门”。
字形成的那一刻，图画中的两只手猛地往外一拉！
瞬间，灯光开始快速闪烁，电梯猛烈地晃动起来，发出轨道摩擦的刺耳金属音与雷鸣般的轰隆声。
左镇潮没站稳，直接栽倒下去。
“我靠！！”秦子焕直接骂了一声，慌忙间伸手扶住一边的扶手，又去拽倒在地上的她，“我就知道这东西会在电梯上搞我们！左镇潮，你没事吧？！拉住我的手！”
他话音未落，电梯再度以比刚刚更加剧烈的幅度摇晃起来，金属在疯狂碰撞，直接将里面的人摇得七荤八素，全都摔在了地面上。
“左小姐，抓住扶手！”沈佑心焦急道，“这种电梯都有防护措施，不会坠落！”
左镇潮半趴在地，勉强伸手去够墙壁上的扶手。
她看见显示楼层的电子屏上方，数字在摇晃中不断变换，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速度向上攀升。
电梯门上的标识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褪去，所有红色的禁止符号在一齐融化、旋转，好似黏稠的血色泥浆，夹杂着血肉被不停搅拌。
直至汇成一个新的大字。
“死”。
暖气早已停止运作，送风口传出风箱拉扯般刺耳的声音，有什么铁锈味的液体从那里溢出来，滴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这里**的到底有几个鬼？！」左镇潮在心里大吼，「来电梯里面开会吗？！」
“在坠落之前我们先要成脑震荡了！”秦子焕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顾不上被摇晃颠得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地扑到电梯按键旁，直接伸手把这一层往上的所有楼层都按亮，然后疯狂按开门按钮。
然而毫无用处，楼层数字还在不停攀升，电梯直接越过了他按亮的26层，继续上升——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左镇潮的心头蔓延，她死死盯着电梯门上那个“死”字，起初的鲜红色已经在逐渐变暗，成为一种干涸血迹一般的暗红，甚至在缓缓变黑……
她有一种预感，一旦那个字彻底变成黑色，将会发生极度恐怖的事。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左镇潮回头看去，是沈佑心。
“……别怕。”
在不停摇晃的电梯与疯狂闪烁的灯光中，沈医生相当有个人特色地安慰她：“只要你不是当场死亡，我都会尽力把你救回来。”
左镇潮：“……”
「别说话了乌鸦嘴！」
不知是不是秦子焕气急败坏地踢门起到了一些作用，晃动逐渐停息下来，电子屏上数字停留在“30”，不再上升。
在微弱的震荡之中，那扇淌血的电梯门终于缓缓打开，露出外面漆黑一片、死寂的走廊。
门打开的瞬间，阴冷到极致的空气挤进电梯门的缝隙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将电梯内虚假的暖气吹散，寒意侵袭身体，冰凉刺骨。
秦子焕狠狠打了个寒颤，看了眼那个还在不断变深的“死”字，拉上左镇潮的手就往外走。
“太凶了，”他嘟囔着，“这鬼地方简直比我之前遇到的加起来都要凶！”
左镇潮起初也任他拉着，然而在即将迈出电梯门、彻底步入黑暗的走廊之时，她的眼睛突然开始涌起强烈的灼热感，近乎要将眼球都烧却！
左镇潮瞬间僵在原地。
“……不对……”
“什么不对？”秦子焕转头看她。
“不对劲，回来！别继续走了！”
秦子焕还未从她焦急的呼喊中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要往回去，可这一下却没有走动。
有什么东西……拽了下他的脚。
秦子焕猛地转过头，只看见一片连月光都要被吞噬的黑暗，远处是那条臭名昭着的连接通道，玻璃折射光芒，横亘在走廊尽头。
而此刻，他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影。
那些人，整整齐齐地站在连接通道的栏杆上，背对着他。
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快跑，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动弹不得，腿不知为何，往前跨了一步。
朝着连接通道的方向。
下一秒，那些“人”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从栏杆上“走”了下来。
“啪嗒”、“啪嗒”，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中响起。
那些东西开始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步伐，倒退着朝电梯方向走来——
“！”左镇潮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整只手臂，用力往回扯，“沈医生，快来帮忙！！！”
秦子焕的身体简直像是嵌在地里，她一个人的力气怎么都拽不动。始终不明所以的沈佑心听见她的声音，毫不犹豫就伸手过来，拽住秦子焕的手腕——
“怎么这么冰？”沈佑心惊愕道。
他一上手，秦子焕总算是有了几分松动的迹象。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那些“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以那种姿势开始扭曲地奔跑！
在那些东西快要出现在电梯光线范围之内的时候，秦子焕终于被彻底拉动了。
他整个人往后飞起，狠狠砸进了电梯间内，震得整个电梯都抖了抖。
甚至顾不得爬起来，舌头都没捋直，他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大喊：“关门，快关门！！！”
左镇潮也退入电梯的瞬间，沈佑心立刻不停按下关门按钮。
与此同时，那个奔跑的“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以更快的速度逼近。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最终，在它快要触碰到电梯的那一刻，电梯门牢牢关上了。
“嘭”！
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电梯门上，直接将门撞出一个明显的凸痕！
一阵猛烈的晃动过后，左镇潮脸色惨白地看着那个凸痕。
头，躯干，两只手臂……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一个“人”的形状。
“……”
电梯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沈佑心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刚刚那个……是什么？”
他没有灵视，看不见左镇潮和秦子焕能够看见的东西，但电梯门上这个痕迹……他但凡没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看左镇潮和秦子焕那跟纸一样惨白的脸色——
沈佑心多少总能猜出来一些。
“我……”秦子焕的声音嘶哑得跟刚拉过风箱一样，“扶、扶我一把，腿软了……”
左镇潮摇摇晃晃地从地面上爬起，半拖半拽地将人扶了起来，靠在墙上。
秦子焕喘着粗气，仰着头缓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抹了一把额角在寒冬腊月冒出的冷汗：“＊的，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