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青一脸忧虑，帽子摘下放在眼前桌子上，捋一把自己头发。
再看一眼坐在小凳子上的陈家人。
“陈中杰，你知不知道你姐夫为什么被抓？”
陈中杰哼一声。
“江山和李旺军勾结在一起，给上面领导送钱，我姐夫才被抓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陈中杰不敢当面说江山给文所你送钱，说的话绕了个弯儿。
文长青一脸惊愕。
江山身边亲戚中这种传言是怎么流传起来的？
江家这小子干点好事也能惹了一身骚。
都什么人啊！
文所语气严厉。
“陈中杰你听着，江山给水利局交了一万块，让打井队给你们村打井，你们怎么能说他给领导送钱，他干好事还干出不对了？这跟你姐夫被抓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陈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江红旗老婆是他亲姐陈美莲，看样子这个妇人没跟娘家亲戚说实话啊。
文所给陈中杰解释清楚了江红旗为什么被抓了。
年前腊月，江红旗和陈美莲先抱走江山的儿子卖给了周万通，得了两千块，被江山追回来了。
这事儿看在别人眼里似乎没什么，可他们两口子拐卖儿童已经是事实。
再有后面的事，江红旗勾结周万通手底下的抢劫犯，半道上抢了江山的三千块钱。
还有，前年腊月，你们陈家湾村的陈转娣刚生的女儿就是你姐夫抱出去卖给周万通的，你姐在中间牵的线，拿了周万通三百块好处。
按照正常程序，陈美莲也要被逮走。
考虑到她要照顾三个孩子，就让她在家安稳待着。
没想到她非要跳腾，怂恿你找江山闹事，你们陈家人是不是盼着陈美莲被关起来？
文所的这些意思说的咄咄逼人。
陈中杰这才听明白他和他姐要面临什么。
问题很严重。
这些事跟姐姐嘴里说的情况大不一样啊。
姐姐说江山是个白眼狼，靠着念了大学的夏莹莹有了赚钱的路子，就把养他的江家人踢到身后了。
他压根不知道江家姐夫犯事儿有这么麻烦。
文所又问:“陈中杰，那你以为你姐夫被抓是因为什么？”
既然陈中杰不知道这些事，他姐夫被抓，他总要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我以为是他打了我姐，打的可狠了，你们就把他逮走了。”
陈中杰没说实话。
其实他听到了一些风声，大家说他的江家姐夫跟县城社会团伙有勾结，所以被逮走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江家姐夫被逮走是因为惹了江山。
“陈中杰，现在，你交代清楚你为什么打江山。”
陈中杰抬起脸看文所一眼，色神里已经很恐慌。
“他给他家门口拉了一堆砖，然后转身不见人，砖头落下来砸到了我外甥头，我外甥伤很重，要转到大医院去，可他什么都不管，他太冷漠了。
文所，他故意拉那堆砖，就是给我姐看，就是想惹我姐生气，我越想越火大，没控制住……”
文所给高崖镇派出所去了一个电话，让所里民警赶去七百户村，看江红旗家院里是不是有一摞砖。
文所跟陈中杰交流事的这半天，所里民警给局里来递消息，说江红旗的儿子栓栓每天抱一摞砖回自己家院里，在他家院里码了一长排。
“陈中杰，你外甥在你姐怂恿下，偷了江山家的一千多页砖，价值五十块，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
陈中杰从中午一点半关到下午四点这会儿，心理防线已经崩溃。
如果还找理由说江山的这个不是那个不对，自己还得关着。
“文所，我给江山赔钱，别拘我行不，我外甥这儿就没人管了，我姐管不过来的。”
文所抽一根烟：“你既然这么关心你外甥的死活，你还敢出手打人？”
“文所，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姐夫已经进去了，我姐太可怜了，他就一个拉娃娃过日子的妇人，我现在得帮她。”
文所又抽一口烟，脑子里呼呼转。
这种事儿在他手里尽可能小事化了，要不然拉拉扯扯下去，就是所里的麻烦。
“陈中杰，你要听我安排呢，这事儿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要不听，你信不信，江家这小子能折腾死你。”
他现在说一句话就能折腾死你们陈家人。
陈中杰嘴上已经起了一层干皮。
“文所，我听你的，你说就是了。”
“你打了江山一拳，赔给他一笔钱，能赔多少是多少，还有，冯经理是省里下来的人，他帮你外甥出了五百块医药费，你还回去吧。”
陈中杰心里一算，里外里自己要掏五六百块钱。
家里哪有这么多钱。
“你给江山赔钱的时候，还要给他真诚道歉，你保证以后不再找他的麻烦，这事儿或许江山能态度软和一些，他真要咬着你和你姐不放，这事就是麻烦啊。”
文所叹了一口气。
“陈中杰，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
陈中杰不明白。
“文所，他小姨子不就是一中的女老师吗，师大毕业的大学生这么牛么，你们当警察的还对他低声下气？”
文所做工作，最愁这种什么眼光都没有，还一身臭脾气的人。
“陈中杰，难道江志愿把他带进七百户村的时候，什么消息都没透露给你们，你们这些当亲戚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文所的疑惑就在这里，江山养父是怎么回事，好歹给他的亲戚们透露一下，江山是省城政界元老的儿子啊。
江志愿这个老混蛋！
文所还得给找江山的这帮混蛋亲戚提个醒。
“陈中杰，你知道你姐夫的父亲当过老革命，老革命有领导，他带来的孩子跟上面的老领导有关系，人家找来了，别说你惹不起他，警局里我的领导也惹不起他，你们以后能躲多远就躲他多远，别没事儿找事行不行？”
陈中杰满眼疑惑，他是上面老领导的儿子？
文所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给陈家人说得够清楚了。
“我先放你走，你回去照顾你外甥，能给江山道歉就道歉，给他能赔多少钱就赔多少钱钱。”
陈中杰从警局出去了。
文所的局里同事一脸不解。
“文所，你说这事儿你出面处理，就是这样处理的？你觉得江家那小子能罢休？”
文所就是愁这个。
江家那小子的意思让陈中杰关几天。
文孙所的意思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他外甥在医院生命垂危，现在拘陈家人，不是处理这事的办法。
“他不罢休能怎么着，抓了陈美莲，再抓陈中杰，对他有什么好处？就因为陈中杰打了他一拳他要死咬着不放？
这事儿我有我的处理办法，你别在林局跟前瞎说话。”
同事语气无所谓。
“你们高崖镇的事，当然是你处理了，我管那么多干么。”
文所叹一口气，戴上帽子出局里。
回高压镇之前，他再跟江山谈谈。
刚好是吃六点半晚饭的时间，这小子肯定在一中家属楼上。
文所看三楼夏老师家厨房窗户开着，抬起头朝上面喊：“夏老师，江山在吗，在的话让他下来说话。”
张兰的脑袋从窗口伸出来给下面的制服回话：“山子在菜铺呢。”
夏莹莹脑袋伸出来看了一眼，认出来是高压镇的派出所所长。
“文所，你等一下。”
夏莹莹从楼道里蹬蹬跑出来到文所跟前。
文所心里一紧，夏老师跟江山穿一条裤子。
“我听学校老师说现在可以办身份证了，在派出所就可以办。”
有了身份证，出门办事情就不用村里乡上开介绍信。
文所松了一口气，夏莹莹问的是这事。
“好嘛，所里马上把你和江山的信息递上去，很快办下来，我亲自给你俩送到家。”
夏莹莹没想到文所这么好说话，呲牙给他笑，然后问：“你找山子啥事？”
“就是办身份证的事，我回所里了，你给他说一下就行。”
文所不是回所里，是去鼓楼西街菜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