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不喜欢那种被洞悉的感觉,男人的直觉让他考虑半天,还是决定先敲打敲打祁厌。
他掏出手机,给祁厌发消息。
祁厌西装口袋的手机震动,但没去管。
秦钰捅他一下,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再戳戳他的口袋。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祁厌不耐烦道。
“你看嘛。”秦钰催他。
只能掏出手机,解锁点开。
[我觉得你身后那个男人怪怪的,你要不要着重留意一下?]
祁厌皱着眉,手指轻点:[男人?]
秦钰毫不自知此刻的低气压,指尖飞快打字:[嗯哼,你瞅瞅嘛。就你身后那个长的挺帅,不过面相看着不太好对付,日后说不定是你劲敌。]
祁厌只敏锐地捕捉到“挺帅”这两个字,眉毛竖起,冷声道:
“才短短几分钟,你就物色到了一个帅哥?不好对付,我就好对付了?还有我留意他做什么,拉近关系让你近水楼台?”
一连几个问句被祁厌说出口,秦钰心跳吓得停滞一瞬。
立马挤眉弄眼咳咳几声,直往他身上拱去。
“哈哈哈,你今天领带真好看,怎么做的,我晚上也要买来尝尝……”
秦钰干笑着在他胸前胡乱摸着,丝毫没注意自己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我的老天爷,说别人坏话都不背着,身后还有人听着呢!
真棒。。。
祁厌被这一扑给愣住,看着秦钰在他面前笑的像个傻子,他眼眸微动。
一手扶着秦钰的肩,免得摔下椅子。
另一只手背附在他的额头,语气却冷淡:“谢霄,你烧坏脑子了?”
秦钰简直要被气死,攥住他的手指,如蚊子般低声嘤咛:“你才烧坏脑子了,能不能小点声!”
满含怒意,后槽牙磨的嘎吱响。
无语至极。
见祁厌犹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秦钰长叹一口气。
察觉身后两道炽热的视线,秦钰如芒在背,身体绷得紧紧的,始终不敢侧头往后方看。
人做了坏事,就是会心虚。
祁厌那小心眼,看不惯帅哥,那他就不当那个烂好人,等着看某人被挫挫锐气。
肩膀被压的越来越重,秦钰垂眸瞥见宽厚的手掌压着他。
手背白皙,血管脉络分明可见。秦钰莫名烦躁,用力将手拍了下去。
用劲过大,祁厌整个掌背发麻。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鲜红的印子大咧咧躺着。
无语蔓延到脸上,祁厌抽回手。
但还算听话的压低声音:“别的事跟我没关系,再当着我的面夸其他男人,我让你横着走出这扇门。”
威胁之意十足,秦钰强忍着不翻白眼,连声应是。
台上林国栋和旁边助手,喊着显示器上面的投标价,由低到高有序念出。
祁厌歇了与秦钰的“打闹”,阖上眼静静听。
手机在拇指和食指间捏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旋转。
前三名投标价在林国栋高亢的嗓音中讲出,一句比一句大,伴随着屏幕页面的变化。
三个价格,就那么赤裸裸跃进大众视野。
第三名:投标价:1.97亿
第二名:投标价2.08亿
第一名:投标价:2.2亿
结果一出,很多人唏嘘不已。
无一不是怀疑那些有钱人的脑子被驴踢了,没有加工的土地,不说一半也有三成的概率是废地。
拿两亿多去买这赔率五五分的地,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钱没地方扔。
有钱人却波澜不惊。
2.08是祁厌的手笔,秦钰不住地咂舌,心算那些钱够他花几辈子。
没看到身边人脸色微妙地变了。
近两年行情变差,由于圈内人那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导致他们这些民企改革变动太多,各种设施重换新,人员整顿。
洒出去的钱,远比赚得多。
祁厌不是没计算过其他公司的财务流水,能短时间内拿出两亿的不多。本市和外市驻地的大部分人他还是打过招呼的,碍于他的面子,自然是没有人想撕破脸抢在他头上。
所以他给出的是自己最大的底线,但有人却能直接比他高出一千多万,简直让他完全想不到。
到底是谁非要同他竞争,这般大张旗鼓,就为拿下他的一单生意?
想了半天,只在脑子画上了几个名字。
第一轮竞标不显示公司负责人的名字,第二轮期间有足够的时间供其他人改变想法,继续加价。
休息区,秦钰将门关上,看着祁厌明显不快的脸。
他乐了:“看你那张臭脸,不高兴又能怎么办?跟你讲了越是长得帅的,心眼越多,你还不愿意留意,看你现在去哪找那帅哥?”
听着倒也像个小说里少爷的名字,可惜零零三也没在原书见过这三个字。
祁厌“啪”的一声,掌心拍在了身边小玻璃桌上。
“谢霄,你一天到晚不惹我生气,就不舒服是吧?”
“没没没,我错了。那你现在怎么办?”
秦钰认怂,连连退到几步远坐下。
“不知,第二场再说。”祁厌翘起二郎腿,晃着脚尖。
“那还加价吗?”
怪费钱的,他不是财产拥有者都心疼的要死。
祁厌摇头,“不加,保留价都抬举林国栋了。”
“可是按价高者得,你比人家少了这么些,那你是得不到了。”
祁厌睨他一眼,淡声道:“想知道他那地为什么之前没转让出去吗?就是因为他当初建广场的时候,闹出了人命,可惜被林国栋找人压了下去。”
“啊?”
祁厌嘴角扬起,眼神却冰冷:“而且,不止一条。”
秦钰心惊,忙问:“那你怎么还……”
还想着从林国栋手里要地,便宜他。
“我本就是冲地段去的,达成交易后我秉承着对合作伙伴信任的原则,没将心思花在这。要不是最近他明目张胆地违约,与公司作对,我也不知道他留给我的是这样的惊喜。”
望着他眼底的快意,秦钰仿佛目睹到了商场上,那人一次次的打赢土地之战后,用傲慢掩盖住的猩红和狠戾。
一时间,身体有些凉飕飕的。
祁厌不傻,他在绥昭的地位高,他自知。像林国栋如此不知死活地打他的脸,除了几年前的行业大亨,已经很久没人敢这般。
林国栋图什么?
自然是图名声和利益,既要又要,且不会损失太多,何苦不从?
“也是。”秦钰点点头,无可反驳。
“所以你是打算第二阶段过后,直接将证据扔他脸上,威胁?”
“嗯。第二轮就是等着我在往上加,幕后之人有足够的资金。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似乎执着我要定了这块地。以为我会加码,这样他们那边也会跟着加。”
祁厌笃定,深邃的眉眼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可惜,我没有那么缺钱。”
秦钰听的云里雾里,实在不知道祁厌是怎么推断出的。
他不想扫兴,点点头。
五分钟后,重新进了展厅。
果不其然,这次那人涨到了2.4亿。
“真是疯了,哪值那么多钱?”有人惊诧。
一千万也不是小数目,真是疯了。
“这就耐人寻味了,该不会有内部消息那块地以后要着重发展吧?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亏大了?”有人唏嘘。
“首先,并无此事,其次,就你公司那点流水,能拿出这么多钱吗?反正我是拿不出。”亦有人自嘲。
“呵呵……这倒是真的。”
由于标价时会自动给座位标点,林国栋能看到祁厌的价格屈居第二。
价格不变,但也能让他合不拢嘴。
那位先生跟他说了,拿捏住商人的心理,利益只会愈来愈高。而先生本意也只是让祁厌损失点小财,并没有多大的恩怨。况且,受益者是他。
保持第二名,即便不加价,到最后阶段那位先生说不要了,还是会轮得到祁厌收入囊中。
那块地,林国栋本就如烫手山芋转不掉,还无法带来收益。有这一出,可比和祁厌达成合同上面的资金多了近一倍,让他如何不开心?
但好心情没维持多久,祁厌在连通着休息室的电梯门口堵他。
“祁总,可是有什么要嘱咐的?”
林国栋正在跟其余老总洽谈,看到祁厌单手插兜站在他对面,手指朝他勾了勾。
林国栋越过其他人过去,笑问。
“有个东西送你,这名单上的人,林总可都认识?”祁厌唇畔噙着笑,扔给他几张纸。
林国栋不解,但看得出祁厌眼底的嘲讽。纸张散落脚边,他赶忙捡起。
只一眼,全身血液倒流,冷汗直冒。
一张张面容,和下排浓墨黑字写着的名字。林国栋眼球轻颤,浑身发抖却故作镇定。
“祁总这是什么意思,上面的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莫不是近几年新引进的人才?”
那装傻充愣的表演,实在谈不上精湛。
祁厌冷笑,视线如刀。
毕竟名单上写着的,是一条条六七年前时,就该消失的受害者名字。
“如果林总真的记不起来,那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唤醒您的记忆。还记得徐家伟吗?他可是你之前的私人助理,名单都是他拿给我的。”
“若是还不肯承认,那我只能借个喇叭,给你好好宣扬一把。”
祁厌说的平静,却让林国栋感到沉重的压迫感。单手插兜作势往外走,让那人一个心惊胆颤。
林国栋抹了把脸上的汗,左右观察着旁人有没有偷听到,然后赶忙将祁厌请到没人的地方。
“祁总,求您替我保密,只要您别揭穿我,您说什么我都照做。”
“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致使你做这些的幕后之人是谁?目的是什么?不要说是你自己想的,这个行业里蠢货和普通人我还是分的出来的。”
“这……”
林国栋有些踌躇,毕竟他这黑料还掌握在那位先生手里,得罪哪方都有可能身败名裂。
“呵。”
一声冷哼,林国栋心都要吓出来了,立马坦白:“我也不知道那位先生的姓名,只知道他长得不高,挺瘦,皮肤挺白,就是老是戴着口罩,看不清全脸。年纪轻轻的,只看眼睛能看得出长的秀气好看,像小姑娘似的。”
“至于目的,我是真不知情,他先是威胁我,后来给我保证不会出差错,而且利益会翻一倍多,所以我就利欲熏心了。”
林国栋据实相告,偷偷扫了眼那张绝色的脸,对上阴鸷地能杀死人的视线,他又猛地低头苦想。
仔细想想,死在祁厌手里,或许不比身败名裂好。
“哦对了,那先生说您心气高,脾气臭,若是在你手里截胡,肯定要自尊心作祟,以更高的价格抢回去。到时候,我就赚了。”
说着说着,又瞟了一眼。
只听祁厌冷笑:“是吗?可真难为你们了。”
可笑,他什么时候在别人眼里有这么深的刻板印象?
自尊心作祟……
他祁厌是什么人傻钱多的冤种吗?
“呵呵……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就是被威胁了,不然怎么可能有那个胆。”林国栋立马哈着腰,生怕被迁怒。
祁厌扬手,不想听他废话。
落地窗的光洒在他身上,背光之中几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祁厌不容拒绝的话传来:“八千万,将地转给我。”
“八千万?少了一倍多,祁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林国栋犹如晴天霹雳,连连摇头,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那我可管不了,你转手将我策划案据为己有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以后的代价呢?说实话,我的方案换你一块地,便宜你了。”
祁厌是商人,自然不吃这套,好言相劝:“若是不愿,那你只能自求多福。警察来的话,大概只需要半小时,我在展厅等你好消息。”
说罢,迈开腿往原来的位置走去。
秦钰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冲他挑眉,似是在问:“怎么样,解决了吗。”
祁厌颔首,依旧处惊不变。
看他眉宇间的自信从容,秦钰放心,重新坐回去。
直到林国栋上台,照旧地念投标价,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将祁厌的价格改高,然后顺理成章念了祁厌的名字。
本来还有些痛心的其他人,在听到是祁厌拿到了后,突然又有些释怀。
怪不得价格如此高,原来是祁厌这个太子爷,不怪他们胆小,是真的争不过。
签完合同,祁厌放下笔,扯出一抹难以琢磨的笑。
下一秒,一拨警察从会场门口推门而入。周围人全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局大队长掏出证件,环视厅内一圈,厉声开口:“谁是林国栋?”
林国栋本来就是惊弓之鸟,此刻听到警察喊他的名字,大惊失色:“我我我我、是,警察同志发生什么了?”
陈队瞥了他一眼,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边写边开口:“有人举报七年前你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但并没被定罪是因为被你自己压了下去。现如今局里也收到了物证和认证,如果情况属实,那就是涉嫌故意杀人,请配合我们调查。”
说着他看向最前面的两个年轻小警察,头一扬,两人立马心领神会,将手铐给林国栋拷上。
“警察先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直都兢兢业业,没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啊?”林国栋赶紧自证清白。
陈队却嗤笑:“七年前的案件其中当事人已经自首,如今被翻出,做没做过配合调查就可,其余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见警察没有丝毫想要再取证的动作,想到什么,他突然看向祁厌。
肥胖的身躯扑上去,目眦欲裂:“祁厌,是你!是你举报的我!你不是信誓旦旦会帮我保密吗?我都已经把地给你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非要害我!”
祁厌微侧身,轻巧躲过,眼中含笑:“不好意思,我可没多余时间害你,只是最讨厌别人背叛。毕竟疑人不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仅此而已。你的秘密,何至我帮你守着?”
林国栋一个趔趄,差点撞在玻璃木框上:“祁厌,你真他娘的卑鄙!”
“多谢抬举,不敢当。”祁厌眉头浅皱,却还是噙着笑。
气氛肃然冷冽,那凉薄的笑像是悬在众人头顶的刀,没人敢吭声,敢出言询问。
终是林国栋涕泗横流,各处求情,最终还是在众多人眼皮下,被警察带走。
祁厌心中郁气已结,拍了拍被那人蹭到的衣角。转身,抬脚去等候区,找秦钰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