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蹙眉道:“我自是不信的。
而且如你所说,他能为未过门的妻子守孝一年,可见是个重情义的。
这样好的男儿,将来对他的妻子只会更好。
我只是担心说这样的人家给三丫头,会不会让你二嫂觉得我们是要坑她。”
王熙凤挑了挑眉,抿嘴笑道:“娘,这正是我觉得吴三爷和三丫头是天生一对儿的地方。
您想啊,就以二嫂那个性子,她能愿意三丫头嫁得好吗?
自是不能啊。
不然也不会把人耽误到这个年纪都不提说亲的事儿。
她如果听说了这个吴三爷有‘克妻’的名声,怕是巴不得快些让三丫头嫁过去呢。”
贾母的眉头一下就舒展了,她笑着点点王熙凤的额头,“你个促狭鬼,就知道算计你二嫂。”
王熙凤依在贾母肩上,“我哪里是算计她,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她既然不想让三丫头好过,那我就顺着她啊。
只不过嫁人并不是看这些虚头的。
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吴三爷我在杜家是见过的,和三丫头极其般配。
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是本人却很上进。
我还专门问过我家大爷,说是非常稳扎稳打的一个年轻官员。
将来也是个有造化的。
三丫头跟了他,我看亏不了。”
贾母半合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女儿说的不无道理。
就依着小儿媳妇那个性子,自是不愿探春嫁得好。
那么这个吴三爷“克妻”的名声,说不定还能正中她的下怀,立刻就能定下来探春的亲事。
想到这里,贾母觉得这个吴三爷搞不好还真是探春的良配呢。
她说道:“你的眼光,娘是信得过的。
改天我找个机会给你二嫂把这事儿一提,我看能成。”
王熙凤笑道:“我也觉得能成。”
母女二人很愉快地就达成了一致。
她们说话的时候,惜春就在碧纱橱里画画,这事儿自然也就都听了去。
她也知道,姑姑和老太太既然没有刻意让她离开,想必也是想让她提前给探春通个气儿的。
免得探春一听说对方“克妻”,还以为老太太和姑姑真得要把她往火坑里推。
第二天惜春就趁着和探春在院子里赏花的机会把听来的事儿都给她说了。
虽然一听是关于自己的亲事,探春先把脸羞红了。
不过当她听到“克妻”一事时,还是不由地蹙起了眉。
惜春见状问道:“三姐姐,你可是不愿意?”
探春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只是觉得姑姑是真心疼我。
为了能让母亲同意我的亲事,肯定没少费心。
才能选到这样一门亲事。
可惜我没投个好胎,竟让姑姑和老太太这般费心。”
惜春笑道:“我年纪虽小,却也懂这其中的道理。
大家都是贾家的姑娘,若是嫁的不好,其实家里也跟着丢人。
可很明显,二婶婶没有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拖着你的亲事,巴不得随便把你嫁了才好。
但是姑姑和老太太都是明白人,自然会想着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更何况,你又那样可人疼,让她们如何能不疼你呢?”
虽然惜春在打趣自己,但是探春却难得没有说什么,她只希望如老太太所愿,能让二太太痛痛快快应了这门亲事才好。
她觉得,姑姑能看上的人,绝对不会错的。
没过两天,贾母便让人把贾政夫妇一起叫了过来。
当着两人的面儿,把吴家三少爷的情况介绍了一番。
王氏一听这条件虽然算不得好,但是配给探春未免也太便宜了她了,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其实她之前打得主意确实是准备等探春拖成了一个老姑娘,然后找个年纪大的嫁过去当续弦。
最好还能有几个继子继女,让她一进门就给人家当母亲。
赵姨娘恶心了自己半辈子了,也该让她女儿尝尝这其中的滋味。
自是还没等王氏开口呢,贾政先说道:“真是惭愧,本来三丫头的亲事该我们做父母的操心。
没想到还让母亲您跟着费心。”
说着冲王氏一瞪眼,“你说说你,成天也不知道都想这些什么?
三丫头眼瞅着就十七了,你这个做母亲的竟然都没想着给她说门亲事!”
王氏委屈道:“老爷说这话我可冤枉得很呐。
你说这两年,两个儿子先后娶亲生子,哪一样不是我亲自张罗的?
我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精力自然也不如年轻时那样好,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吧。
和珠儿、宝玉比起来,三丫头的亲事自然是要往后放一放啊。
再说了,去年宝钗才生了孩子,我也是想着今年腾出精力来好生给三丫头说门亲事呢。
谁能想到,母亲倒先给找了呢。”
王氏说的这些,也不能说是一点道理没有。
两个儿子年纪本来就比探春大,先忙活两个儿子的亲事也实属正常。
贾政让王氏驳得也无话可说,只瞪了她一眼,又看向贾母。
“母亲刚才说的那位吴家三少爷,我听着哪里都不错。
只是他这样好的条件为何到了这个年纪都尚未婚配呢?
会不会有什么隐疾啊?”
贾母听见这话,心中还算满意,老二还算靠谱,倒是真心为探春着想。
她疑迟了一下说道:“这其中确实是有个缘故。”
接着,就把吴三爷的事儿给老二两口子说了一遍。
她边说边在他二人脸上打量,果然,一喜一忧。
忧的是贾政,看来“克妻”两个字还是有些劝退他的。
但喜的那一个嘛,自然就是王氏。
说不定她巴不得“克妻”的事儿是真的,让探春嫁过去早早殒命呢。
贾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贾政说道:“母亲,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让三丫头嫁过去了吧。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贾母正要解释一下,却听王氏说道:“老爷这话就不妥当了。
既然是母亲看好的亲事,自然是好的。
至于‘克妻’这种事情,不过是世人闲的没事儿嚼舌根儿罢了。
咱们家岂是理会这种荒谬事情之人?
老爷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听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话。
难道老爷的见识还不如我这个妇道人家?”
贾母觑了王氏一眼,若不是她知道王氏心里的真实想法,还真是想为她这番言论拍手叫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