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德福瞬间往后倒在柳风的腿上,他惊恐地瞪大小眼,双手拼命想要扯掉脖子上的铁链,嘴里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竟没人说话或动作,都只是静静地瞧着。
贺昱青片刻才反应过来,对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死命扯着铁链的柳风,不紧不慢地冷道:“你不想活,连你妹妹也不顾了吗!”
柳风这才回神,极不甘心地缓缓松开手中铁链,坐在地上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怔怔地望着地面。
德福一脸紫红,急忙甩开缠在脖子上的铁链,趴到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只觉自己这细长的颈子,差点就被勒断了。
2
众人的视线又落回苏云亦和贺昱青身上。
经过一番突发状况,贺昱青再回头看向苏云亦时,心中的惧意忽然消退了许多。
他暗忖: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又能奈我何?!
天生的狂傲劲儿一上来,身板不由挺直了几分。他负起手,昂着头,用一副戏谑的目光,斜睨着苏云亦。
苏云亦面色清冷,一只手轻轻端在身前,挑起一抹看似温和,实则寒意凛冽的冷笑,幽幽地盯着贺昱青:
“贺昱青,你父亲身为洪县首富,且又是皇亲国戚,想来多少也是要些脸面的,却不想养出你这么个长舌妇,若疯狗般跑到我这客栈来撒泼!”
声色渐厉地说着,苏云亦缓缓朝贺昱青迈进一步:
“散布无稽谣言,这般下作的手段,贺大公子竟也好意思当众施展,当真是苏某小瞧了贺大公子的无耻下限!”
贺昱青嘴角抽了抽,悄然挪开盯着苏云亦的目光,微微低了低昂着的下巴,咬了咬牙,笑得甚是别扭。
众人不禁对苏云亦投去惊讶且钦佩的目光。
这苏云亦,巧舌如簧,寥寥数语,竟便扭转局势,令贺昱青不知该如何回应。
3
苏云亦挑起眉眼,饶有兴味地观赏起贺昱青的困窘之态。
随即,他微微侧身,阴阳怪气道:“贺大公子,你可真是无所顾忌啊,就不怕毁了贺家的商誉,辱没了贺家的门楣!”
接着又轻扬声调,“哦,还有你那身为皇贵妃的姑姑的清誉!”
听到此,贺昱青不由得皱起了眉,倒真觉自己欠缺考虑起来。
他今日一听说苏云亦携叶苑苨来了雅商客栈,便迫不及待地赶来,一心只为让这两人难堪,什么清誉、门楣,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刻经苏云亦这么一提醒,他立马生出自己闯下大祸之感,唯恐他父亲和姑姑得知他今日如此行事后会问罪于他……
他顿时放下负在身后的手,低了头去,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苏云亦转过身,紧盯着贺昱青,笑道:“贺大公子这般行径,恐怕才会真正让人笑掉大牙!”
一番话说罢,众人无不点头,纷纷笑话起贺昱青。他今日行径,的确如那跳梁小丑、市井泼妇,令人不齿!
贺昱青微微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一时愣是想不明白,今日明明该出丑、下不来台的是苏云亦,怎现在反倒让他自己觉得颜面尽失?!
他怒瞪着苏云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微微咧着嘴,那笑容扭曲难看,却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了看众人投在他身上的嘲讽之色,一番内心挣扎,朝身后的德福低喝道:
“滚起来,走!”说着,自己先气急败坏地往客栈外抬脚走去。
趴在地上轻喘着的德福,听到主子怒喝,忙不迭地抓起铁链爬起。
坐在地上的柳风,因脖子被拉扯,也只得踉跄着起身。
4
苏云亦剜向德福一眼,抬起左手轻轻勾了勾手指——骤然间,一个黑影便从大堂一侧闪现而出。
闻昱仿若鬼魅般,袭至德福跟前,手持未出鞘的佩剑直指他的脑袋。
众人皆是一惊。大堂里围观的人群,都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苏云亦的身边,竟还有这般高手!
二楼廊道上,六公子敲着折扇,勾了勾唇角,笑得恣意,这出戏实在精彩!
他斜眼瞥了瞥深非也,这家伙也正瞧得认真,靠着阑干,一副好整以暇、却又隐含愤恨的姿态。
德福刚爬起身,便见一把剑戳上了自己的脑门,身体瞬间僵住,不敢再动,手中铁链“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半蹲着身子,像只受了惊的蛤蟆,慢悠悠转动着那双滴溜溜的绿豆眼,惊恐地对眼望着额头上那把剑,嘴里哭嚷着:“大,大,大公子救我!”
贺昱青早顿住了脚步,他回过身,轻嗤一声,看向苏云亦道:“苏云亦,你这是何意?”
苏云亦漫不经心地瞥向贺昱青,眼里盈着肆意散漫的笑意,徐徐道:
“贺大公子,这等阴沟里的鼠辈之物,怎好再带回去玷污贺家的门楣?苏某不才,愿替你好好管教几日,不知你意下如何?”
贺昱青紧咬着牙,脸色难看得如锅底灰一般,却是半天反驳不出一个字。
无奈之下,他只得冷笑一声,转身如落荒而逃般,冲出了客栈,连柳风也顾不上带走!
不过,他想着,柳雨还在自己手上,柳风终归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见贺昱青离去,德福虽不敢动弹,却哇哇叫着,“大公子,大公子……”
苏云亦一皱眉,闻昱便心领神会,特别懂事地,用剑头狠拍了一下德福的嘴角。
德福立马噤声,闭上了一张淌血的嘴,还当众尿了裤子!
众人掩了口鼻,嫌恶地后退了数步。
苏云亦收起冷冽的神情,朝客栈里看热闹的众人拱起手,笑得温润和煦。
那眼里的笑,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之意,却又不失不卑不亢的气度,端的是沉稳大气之姿。
他朗声道:“苏某今日让大家看笑话了,扰了大家的雅兴,碍了大家的财道,是苏某的不是!为给大家赔罪,今日诸位的茶水,皆由苏某一力承担!”
说罢,苏云亦便回了那三楼客房。
闻昱则押着德福,领着柳风,乘渡船回腾云山庄闻影营去了。
临出客栈,德福走路直打颤。柳风抬头往三楼客房望了望,脏污的脸上显出痛苦与愧疚的神情。
人群很快散去,茶余饭后自是免不了谈论一番,但终归要忙各自的正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