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成龟壳似的泥土堡垒带着暮组织的人手迅速冲出教堂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路明非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秘党对于如此数目的入侵毫无察觉了，正是因为玄武的存在，这个魁梧男人可以控制泥土，将装有人群的泥土堡垒沉入地底，他甚至能用言灵操控出堡垒与地面的换气通道，同时让堡垒在地底前进。
这尼玛分明是泥土潜艇啊！
路明非在心里恶狠狠地大骂，如果给他这个操纵泥土的言灵，他估计自己到死都想不出这种反人类的操作。
这个代号为玄武的男人很强，对自身言灵的控制更是炉火纯青，如果要按实力的话，路明非觉得他至少可以和未完全失去理智龙化的源稚女过两招，但前提是不能被梦貘拖入梦境，当然源稚女如果龙化了，那别说玄武了，就是十个玄武一起上也没有胜算，因为玄武的泥土坚硬是不错，但没有到无法击碎的地步。
除非……玄武战斗的同时，师兄在旁边不断释放君焰来强化玄武的泥土，将泥土硬化成陶瓷，好像还是不行……这什么烧锅打法？
再说了，师兄是我这边的，怎么可能去帮你烧锅？
路明非刚想再转过身，哪成想踩到滑不溜秋的玛瑙块直接原地来了个360°的大摔跤。
然而大家伙却都笑不出来，这次袭击，秘党的行动小队死伤惨重，尽管对方也是。
楚子航接过零递回去的蜘蛛切，芬格尔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刚才还没睡好。
路明非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克拉恩和其余队友们也都是就地平躺，享受没有战火喧嚣和死亡危机的安宁。
“我知道是你救了师兄他们，但一码归一码，校长死在你们手里，”路明非盯着零那双好看的眼睛，女孩的眼里好像有大丛的忍冬花，那般缱绻，让路明非无法理解。
路明非平静地说：“我们不是朋友了。”
零抬起眼睑，可路明非却已经低下头去，女孩眼神有些黯淡，随后她冷冰冰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是有些不知所措，只不过她习惯了接收外界信息，所以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对话时，她总是沉默地同意。
芬格尔闭着眼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后抱着脑袋靠在毁掉一半的缟玛瑙柱上。
楚子航不明所以，零不是救了他和芬格尔师兄吗？为什么哥哥要和她绝交？
但既然是哥哥说的话，那他和这位曾不止一次帮助过他们的漂亮女孩以后也不再是朋友了，虽然有些于心不忍。
在接通总部的联络后，零离开了，众人将圣约沙法教堂的情况告知执行部和后勤部，很快学院的直升机就破空而来，大批的救援人员展开了对现场伤者的施救。
不久后，路明非他们坐着下一班的直升机也返回了卡塞尔总部，当他们回到住房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4点，雪还在房间里沉睡。
接送的专员对路明非说他将会被执行部交由元老会再次判罚，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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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时间，凌晨6点，圣约沙法教堂。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救援人员历经多小时的奋战，将所有伤者和亡者全都带回了卡塞尔本部，其中包括部分还未死绝的傩面人，这些人将会交由审讯部进行摸查。
女孩的身影从针叶林中走出，朝着教堂而去。
本应离开多时的零竟然再次返回了原地。
她走到空无一人的教堂中，昂热的棺椁早已被执行部安排送去了火化，所以被撞得不成样子得大理石祭坛显得有些空旷。
但此时大理石祭坛又有些许不同，它似乎被打开了，下方出现了一个深洞，四块厚重的石板还未完全按照机关归位。
“这里原本是1941年珍珠港被偷袭后，美国为防止不怀好意的入侵者修建的地下防空洞，只不过现在修建它的人早就死了，只有我这个见证者还活着，于是就用上了。”
熟悉的声音从零的身后响起。
零转过身看向这位死而复生之人露出微笑，这种情况对她而言还真是罕见。
“您的演技实在太过于潦草和刻板，外界现在沸沸扬扬的到处传闻您的死讯。”
“哦？他们是怎么说得？”
零顿了顿：“他们说这种死法不适合您这样的人物，太过于……”
“过于……什么？”
“娘娘腔。”
零微微一笑，其实最初她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她是听别人说得，后来才知道在中国话里娘娘腔的意思是矫揉造作。
“这群老不死的，他们懂个屁的文艺和青春！”那人笑骂着说。
“知道徐志摩吗？有句诗他写得真好——‘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种死法才是我自己最想要的，倒在学生的怀里，一听就让人潸然泪下。”
虽然看不清对方在阴影下的神情，但零能感觉到老家伙在吹胡子瞪眼。
“您不觉得太仓促了吗？”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实路鸣泽认为计划可以徐徐开展，不必要如此推动，实在太过于刻意了，但当事人自己觉得非做不可，谁也劝不动他。
就好比戏剧的重要角色在开场没多久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倒下了，主角团还在吃奶嘴就得端着大剑去砍龙了。
“仓促？”
“年轻那会儿好莱坞曾邀请过我去出演他们的一部影片，甚至允许我修改剧本，但我没去，我觉得他们的剧情太过拖沓，没有观众会愿意在那样挤牙膏的影片上浪费时间，甚至直到后来我都一直以为我是个合格的编剧或者说导演，我喜欢快节奏的生活，再说了，这世上就没有不仓促的事情。”
黑暗中的人顿了顿，又继续说：“成长够缓慢吗？可成长却是仓促的，只需要一夜或者一瞬间，女孩就能变成女人，男孩就能变成男人。”
“生是仓促的，死也是，整个世界都上着仓促的发条，一旦扭紧就再也停不下来。”
零沉默了，她陷入对这番话的思索，片刻后似乎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零换了个话题。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黑暗中的人转过身望向教堂外的天边，那里的太阳才刚刚升起，鱼肚白和深灰蓝完美的渐进重合。
“接下来嘛……”
“是老家伙的出差时间，工作了大半辈子了，总该给自己放放假。”
那人伸了伸懒腰，浑身肌肉噼啪作响，精神抖擞。
“去做一件十几年前就想做的事情。”
虽然看不清黑暗中的人脸，但零能明显感觉到那人身上多出一股狰狞的恶意，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像头狮子。
“接着。”
一根银色圆柱被黑暗中的人抛出，零灵巧地握住，圆柱已经被开启，针头也已经弹出，却不是上次路鸣泽用得那管。这里面装着得是从路鸣泽身上掠夺下来的最初骨骸中提取的髓质液，总共有四管，每一管都蕴藏着至尊的力量。
“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像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总是言而有信。”
这才是真正的交易！
“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希尔伯特·让·昂热了，”昂热长呼出一口气，日出的光缓缓照亮他的脸庞，那双瞳孔里精光毕露，眉眼飞扬如刀，原本苍老的面孔此刻竟然恢复成了年轻的模样，只是脸上的伤疤没有抹除，当然以现在的他，抹去伤疤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足以完成，原本他那满头的银发也全都恢复了弹性和韧性。
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头发不恢复年轻时的模样，那昂热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他已经习惯了，飘逸的人生自然得是飘逸的银。
从楚天骄的袭击开始，昂热就联手路鸣泽下了一盘大棋。
汉高说得没错，剖开心脏这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作法的确是昂热故意为之，楚天骄是路鸣泽的手下，奥丁让他去盗取康斯坦丁的龙骨，于是双方将计就计，在不偏不倚的通道内偶遇，在EVA的监控恰好能观察但又无法观察更加仔细的位置出刀，时机、力度、程度，一切都刚刚好。
那管王之骨血就藏在救生舱内，只要有入侵者接近冰窖第二层，EVA便会为昂热注射，这是整个卡塞尔高层都不会知晓的事情。
不止有芬格尔会修改EVA的底层命令库，EVA在没有成为EVA之前单纯作为超级电脑的时候，昂热就已经开始为今天这一步埋下伏笔。
经过提纯的髓质液并不会像血清那样粗暴的提高使用者的血统，这样做有可能会突破血统的平衡，导致不稳定因素的发生。
髓质液的最大效果是拓展使用者的体质，使其能够承受更高浓度的龙血，也就是说人人都可以通过注射髓质液来强化自身，达到从前无法达到的瓶颈，这也是奥丁苦苦追求此物的原因。
其实很好理解，就像短板效应，躯体是组成木桶最短的一块板，而龙血就是木桶里装着的水。
血统的强弱既取决于龙血也取决于短板。
混血种无法和龙类拥有的力量相比，究其原因是大脑容量吗？并不是，作为神话里窃取了智慧果实的种族，人类的智慧其实早已远超龙类。
人类之所以会出现混血种与龙种的划分线，是因为作为混血种时人类的身躯承受能力有限，这点在赫尔佐格的身上也得到了验证，单独窃取龙血是无法达成蜕变的，只有强化自身的肉体成为合格的器皿之后，二者合一才能获得无上的力量。
而赫尔佐格为了这一步付出了无数的代价，解剖死侍、研究死侍、生物领域内的移植，最后把自己变成半龙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博士直到死前才发现自己的愚蠢，他错过了零号，错过了多么伟大的存在。王的髓血能淬炼生物的躯体，王的骨骸蕴含权柄的最终奥义，王的血统就是开启登神之路的钥匙。
他曾梦寐以求的王座，曾经就摆在距离他咫尺远近的地方。
昂热全身的气息都收敛了，像个普通的老人，但只有昂热自己清楚他此刻的状态，好到不能再好，吐息之间似乎能引起元素的呼应。
时间零得到了进阶。
老家伙，哦不，他现在是英俊潇洒的中年人了，昂热虚握手掌，似乎想将指缝间曾流逝的伙伴的鲜血全都收取回来，从前他只能暗自谋划，但现在他有这个实力和自由了。
借助路鸣泽之手，用自身帮助路鸣泽来守护这一管王之骨血，勾引出盘踞在龙族黑暗世界的幕后主凶，同时以他的死去激励路明非尽快成长，一石三鸟的计划。
交易之始终，都在昂热的计划之内，而这场交易虽然至此结束，但还没有完全结尾，他将作为人形试剂一直存活到最终的结局，当王重临之日，他便会成为补全的最后一块碎片被吞噬，成为他最憎恨的龙，所以在这之前，他要一直杀龙，永不停歇！
忽然，昂热摩挲起银灰的胡茬：“你觉得明非这孩子怎么样？”
零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喜欢咯？”
零毫无波动地说：“校长请慎言。”
“我懂，小年轻嘛！暗恋就像一颗颗青梅果。”昂热点点头说：“这种滋味儿可不寻常，要我说，酸酸甜甜最为诱人。”
零不想再聊下去了，她觉得这位校长变得年轻的同时好像连带着痞气一同“重生”了。
“喜欢就该去说，没什么好犹豫的，失败了你只需要叹息对方失去了一个完美的伴侣，成功了那就证明你的眼光没有错，因为对方也喜欢着你。”
“但不要等到失去了，在弥留之际去倾诉衷肠，那样一切就为时过晚。”
“其实不只是暗恋像青梅果，人生也像，好不容易熟透了、可口了，却已经在腐烂的边缘无可挽回。”
昂热喃喃自语，风再度吹起了他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