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新任辽东巡抚沈砚辞专心政务,他首先召见了布政使和按察使,询问了周承宪当地土地肥沃的程度和赋税额度分配,以及近些年是否有灾年。
接着又询问按察使于正奇此地的治安状况,令他督促官员公正断案,严厉惩治贪墨腐败行为。
二人从府衙里出来时,都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
周承宪留着一撮山羊胡子,说话喜欢摇头晃脑,他左右看了看感叹道:“这位巡抚大人,虽然正值青春韶华,然其施政之才令人惊叹不已。观其理事,条理清晰,了不得啊!”
按察使于正奇刚过而立之年,他身姿笔挺,面庞方正,眉眼间透着一股坚毅不拔之气,整个人站在那里,便自有一种刚正不阿的气场弥漫开来。
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位沈大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家族底蕴深厚,此等不凡出身自是令人敬仰赞叹。就是不知他与郁魁。。。”
“嘘!”周承宪赶忙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把,“回去再说。咱们还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的派系,万不可叫人听了去。”
隔了两日,沈砚辞又召见了辽东所辖十一个知府,与他们了解一下辽东各府的人口、经济和农业生产情况,如此几天下来,逐渐理出了头绪。
柚柠这边也忙的不亦乐乎,她令杨嬷嬷又从人牙子手上买了几个洒扫丫头和机灵的小厮先调教着。
自己则带着亦兰、知春和武超做了寻常妇人打扮,身着一袭素色布裙,未施粉黛,每日都会去集市,采买了不少东西。
集市的入口处,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一大清早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了。
一筐筐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梨子,堆得像小山似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粘豆包,卖糖葫芦的小贩将一串串亮晶晶的糖葫芦高高举起,使足了力气吆喝。
再往里走,便是卖海鲜的摊位,沿街的小摊贩在地上摆放着盛有海鲜的大木盆,盆中鱼虾蟹贝种类繁多,鲜活的鱼儿在水中游动,不时溅起水花;螃蟹在盆中横行,挥舞着钳子。
柚柠已经看花了眼睛,虽然京城的集市要比这里大的多,可是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鱼虾,尤其还是鲜活的。
她远远的就看到有一个卖虾的小摊子,木盆里的虾足有半条胳膊那么长,走到这里她的脚就挪不动了,青葱般的手指随意点着:“这位婶子,这两盆虾子我全都要了。还有这些”
那卖虾的婆子一愣,随即喜笑颜开:“娘子这般阔绰,一看便是没买过菜的小媳妇,怎的连价钱都不问,便全都要了?”
柚柠微微一怔,一抹红晕浮上脸颊,她腼腆的笑道:“想到家中长辈在家乡那边吃不到这样鲜活的虾子,便不想计较这许多了。”
旁边一个年纪比她略长几岁的妇人身材健壮,皮肤略黑,一笑就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小娘子,我这些也是从海里刚刚才打上来的,新鲜的很,你要不要?”
柚柠往她的摊子上一看,全都是些圆溜溜带壳的贝类,一个她也不认得,不由得有些犹豫道:“这些,这些我不认得,也不会做呀。”
妇人一听,直接从地上的木盆里随意的抓了几个,扔到了一旁小炉子上坐着的水盆里,只是片刻功夫,那几个带壳的竟全都长开了嘴,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肉。
妇人也不怕烫,伸手从开水里抓了一只出来递到柚柠面前:“娘子,你尝尝!”
柚柠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用袖子遮挡着放入口中,随即就瞪圆了眼睛:“好鲜!”
妇人笑眯了眼:“我方才听你说你家乡那边的长辈不曾吃过这些,我还可以教你如何把这些东西煮熟晾干,如此可存放半年也不会坏掉,你就可以带回去给家中的长辈也尝一尝了。”
柚柠的眼前一亮,指着地上的木盆说道:“全要,我全都要了。”
说罢,周围的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主仆几个付了银子才带着满满当当的食材,施施然离去。
集市的最深处是一片卖牲口的地方,高头大马肌肉健硕,小马驹儿欢快地刨着蹄子,还有好多只雪白的羊蜷缩在墙角。
柚柠又买了好些鲜活的鱼儿,从一大清早直逛到接近晌午,知春和武超均大包小包肩挑手提,直到马车塞不下了才作罢。
回到府里,柚柠令亦兰将学来的方法与邵婆子说了,自己则重新梳洗了一番坐在桌前等着沈砚辞回来用午膳。
桌子上除了他们惯常喜欢吃的,还多了几样今天上午她新买来的海鲜,整个屋子都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沈砚辞一进门就闻到了,净完了手往桌子上一看,雪团的脖子抻的老长,鼻孔一张一合,不停的舔着舌头。
柚柠催促道:“你快来看看今天我买了什么!”
她给他剥了一只虾子,去掉头尾竟然比一只手掌还要长,将砂锅的盖子揭开,里面的蛤蜊正好刚刚张口。
沈砚辞每个菜都尝了才道:“还不错。”
他吃得极香,也吃得极快,二人无话,闷头用膳。
等漱了口,丫头进来将残席撤了,他才凑近去拉柚柠的手,眼神里有着疼惜:“这些东西吩咐下人去买就行了,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巡抚夫人,何必这般劳神费力,切莫累坏了自己。”
柚柠趴在他胸口笑道:“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整日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实在是憋闷无趣,我喜欢亲自去集市采买,这样才觉得人生鲜活有趣,也能知晓民间百态,你可不要拦我。”
“你年纪尚小,还是玩性正浓之时,这里也没有长辈约束,既然喜欢那就去吧,我不拦你。”
他摸了摸她的脖颈,将绾发的珍珠簪子一抽,那一缕一缕的长发便放了下来,他用手指一下一下的理顺着她柔顺的青丝。
柚柠像只正在被主人顺毛的猫儿,舒服的半眯着眼睛。
沈砚辞把手移到了她领口的扣子上:“今早起得太早,我有些困,不如咱们进屋去小睡一会吧。”
柚柠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脸红红的,推了他一把:“我瞧你精神的很,哪里会困。别胡闹了,大白天的呢。”
沈砚辞下地穿了鞋,将她从炕上拖到自己跟前,又一把抱了起来,气得柚柠只得小声反抗。
亦兰端了一盘煮熟的鱼肉站在门口,刚要张口唤雪团来吃,只觉着屋里头异常的安静,侧耳听了一会,似是主子正在说悄悄话。
她脸色涨红,不敢打扰,又端着盘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