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简直一派胡言!”
礼部尚书胡钦盛横楣怒目地指着杜鑫就要破口大骂。
要知道刚才附和孙有权时言辞最激烈的就是他,这件事他们太子党都知道始末,因此他想在太子和孙有权面前留个好印象。
毕竟皇帝已薨,只要太子在新春顺利坐上大宝,那他们就是从龙有功,定然是要论功行赏的。
他沉浸在将来的幻想中飘飘欲仙,可他忘了,此事尚无最终定论,若事情败露,孙有权定会推人出来顶罪。
他深知太子和孙有权的为人,卸磨杀驴他们没少干,他已在太子贼船,要么死要么成为太子心腹等待将来步步高升。
他想要权,可刚才着实冲动了,他有些后悔成了出头鸟,但话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他只能去痛斥杜鑫颠倒黑白,只要太子能将这事压下来,他就能安稳活。
然而他才痛斥一句,便被上首一声怒喝吓得将那些即将破口而出的骂声咽了回去。
“够了!”
慕容翊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呵斥,让胡钦盛浑身一哆嗦,诚惶诚恐地向上首之人请罪。
尹决明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站在众朝臣之中,仿佛昨夜与杜鑫密谈的不是他一般袖手旁观。
他抱着笏板抠抠手指,此刻微微掀起眼皮就能看到上首龙椅旁坐着的脸色黑沉的慕容翊。
钦天监算了日子,来年立春日是大吉,万物复苏,生命之始,那日登基普天同庆,南楚将会在新君的统治下风调雨顺,民生安稳。
因此皇帝虽已下葬大半月,慕容翊依旧还是太子,他在等立春日。
尹决明自是不相信一个日子就能判定未来之事,太子如今心心念念等着坐上皇位呼风唤雨,就是不知他在那位置能坐多久。
那背后之人又会让他坐多久呢?
他的视线再向下移,然后看到了前方同样抱着笏板微微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自家大哥,尹决明唇角微勾,继续低着头装死。
慕容翊黑着脸,阴沉的视线扫过孙有权一众人,额角突突的跳,他视线略过跪伏在地高举账本的杜鑫,沉着声看向下首众官员里的一人。
那人肤色白净,唇角时常含笑,身姿修长而挺拔,在一众噤若寒蝉的大臣中面色从容,甚至颇有些清风拂面的温和之感。
但在场诸位都知道,此人笑里藏刀,最擅折磨和杀人,他的衣袍边角总有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
他便是京州人称玉面修罗的大理寺卿祝允轻。
“祝大人,伤了杜侍郎的贼人可审出了来历?”
祝允轻从队列中走出来,躬身应道,“回殿下,臣昨日连夜审问多次,已得到一份口供。”
他从袖里掏出一卷纸,“便是这些。”
一旁候着的太监上前接过双手呈至慕容翊跟前,慕容翊打开看了少许,面上不动声色,只目光悄然落在了下首跪着还未起身的杜鑫身上。
不等他问话,那边祝允轻又开了口,声音清朗,不急不缓,“那群人指认刺杀杜大人是为报私仇,但臣认为这份口供却并不可取。”
杜鑫跪在一旁,托举账本的双手因为发酸而微微颤抖着,闻言悄悄转头看了祝允轻一眼。
他是两年前才考上的探花郎,得老师举荐一直在户部任职,因为他的性格在朝中不讨喜,他在朝中几乎独来独往,多数人都被他这张嘴的罪过。
除了老师,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朝堂是踽踽独行,却没想到竟还有人会帮他说话?
哦!最近他结交了个朋友,那个曾经以纨绔子弟身份出名的将军府二公子,如今的城防营统领尹恬,尹决明。
这个祝大人他知道,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听闻还是六年前的状元郎,那会儿他也不过十八岁,年纪轻轻文采卓绝,听闻功夫也不差,后来被先皇放到了大理寺任职。
这人抓人审问犯人很有一手,不过听闻都十分血腥残忍,他虽对这人十八岁就考上状元非常佩服,但对他残忍的手段也格外唾弃。
但这人除了在大理寺办公时手段残忍些,平日几乎找不出半分错处,杜鑫即便不喜他也从未诋毁过,几乎是同朝为官但形同陌路的关系。
此番他却像是在为他说话?他何时人缘这么好了?
察觉到杜鑫偷偷打量的目光,祝允轻不动声色地看过来,对他微微一笑。
杜鑫一怔,匆匆收回视线,长时间托举着账本而酸痛颤抖的双臂瞬间绷紧,后背有些阴森森的发凉。
他想起京州传出的关于祝允轻的一句话,“玉面修罗笑一笑,犯人剐肉三百刀。”
这人对他笑,莫不是也想剐他三百刀?!!
慕容翊同样垂眸瞥了杜鑫一眼,不动声色地掩下眸中杀意。
他想要杀了杜鑫,在他接下赈灾之事之后他就有这打算。
赈灾人选他早有安排,奈何那日早朝户部尚书和几个元老文臣极力举荐杜鑫,他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被动接受。
他觊觎那笔银子,也打过将杜鑫拉入己方阵营的念头,奈何这杜鑫着实不知好歹!
杜鑫的确是个好官,但他太碍事了,迟早会给他招来麻烦,所以他必须死。
但偏偏他又稳定了灾情有功,不仅不能治罪反而等灾情稳定后还得颁奖。
慕容翊只能压抑着怒火和杀意将那口供扔给一旁太监,于是将那怒气转移到了祝允轻身上,“既不可取,为何又呈上来?”
“回殿下,臣在审问那些劫匪时发现一个疑点,那劫匪十数人,口供却几乎毫无差别,只为寻仇。”
“十数人口供只字不差本就值得怀疑,况且……”
“据臣所查,杜大人为人清正廉洁,为官正直,格外痛恨贪污奸臣之辈,这也是当初先皇亲自给杜大人的评价,据臣了解,杜大人除了心直口快偶有得罪同僚,并未犯过什么大的过错。”
慕容翊脸色阴沉地盯着祝允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