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花厅。
虞娟丽一边抹泪一边诉苦:“各位夫人可千万别被我这庶妹迷惑了,那丫头简直不知羞耻!平日里装得一副端庄模样,背地里却和我家一个远方表哥私相授受,连院子里的仆人都看不过去……”
一席话刚落,周围的官太太们纷纷交换了眼色。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将自己家中的私事当众抖露出来。
她难道忘了自己也姓虞?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般说自己庶妹,别人会怎么看她?
在座的夫人们心思各异。
虽说大家族中难免有兄弟姐妹不和,但像虞娟丽这般,把家丑摆到众人面前的,倒是少见。
更何况她还一本正经地添油加醋,虚构了不少情节。
譬如虞苏没有读过书、女红一窍不通,总之,在她的描述下,虞苏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
可先前宴会上,虞苏说起话条理清楚,介绍各地美食也头头是道。
全然不像没有读过书的。
卫夫人轻轻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她对虞苏那孩子的印象一向不错,这些话未免太过夸张了。
一时间对虞娟丽的印象跌落谷底。
林夫人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语气不屑,附和道:“虞大小姐这话倒是实在,能把嫡姐气到这个地步,可见她为人确实不行。今日宴会上只怕是装模作样。”
虞娟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不迭地接话:“林夫人果然慧眼如炬!这虞苏的伪装本事,就连家里人有时候都看不穿。这次趁着仆人都调去了前院,她竟然敢把何表哥叫来,若不是被撞见,岂不是要让这丑事传遍京中?”
虞娟丽一番言辞激烈,显然等着众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最好能趁机煽风点火,彻底毁了虞苏的名声。
谁知,夫人们的表情却并未如她所愿。
虽然有人掩嘴轻笑,但更多的却是目光微妙,甚至带着不喜。
秦夫人淡淡开口:“虞大小姐,这话还是慎言为好。自家姐妹,有什么私怨关起门来说便是,何必如此撕破脸皮?”
虞娟丽愣了一瞬,旋即咬牙,声音急切:“秦夫人,您有所不知。虞苏的行为早已败坏门风,我也是为了家族声誉才不得不说出来,免得她将来连累婆家。”
这番话显然说给卫夫人的。
卫夫人终于抬起头,语气不悦:“虞大姑娘,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咱们都在这里,只听你一面之词,未免有失公允吧。”
林夫人冷哼一声,讥讽道:“卫夫人这就不对了,虞大姑娘总不能平白无故编排自己的庶妹吧?我看,这种事,虞大姑娘再怎么说也不会拿来开玩笑。”
卫夫人道:“林夫人说的是。可我向来信奉一句话,日久见人心。虞苏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得亲自接触过,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
虞娟丽见状,不禁有些急了。
她话锋一转,正准备再添几句猛料,忽见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色急切。
虞娟丽一看,心中大喜,以为是虞苏的丑事终于传到了前院。
她不待丫鬟开口,便主动引导道:“说吧!在座的都是母亲的好友,有什么不好讲的?”
丫鬟行了一礼,喘着粗气道:“大小姐,夫人和老爷……在南院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整个花厅瞬间陷入死寂。
林夫人第一个回过神,“虞夫人竟然敢和自家丈夫动手?”
旁边一位夫人也压抑着惊讶,悄声感叹,“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了,谁家夫人有这个胆子?”
虞娟丽面色瞬间僵住,“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虞苏私会外男被抓现行吗?我爹和我娘怎么会动手?你敢乱说,信不信我发卖了你。”
三言两语便是发卖,听的周围几位夫人秀眉微蹙。
丫鬟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不是二小姐的事,是南院的关氏……她其实是老爷的外室,那孩子也是老爷的骨肉!二小姐根本没有做什么不检点的事!”
虞娟丽只觉脑中轰然一声,整个人呆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众夫人虽震惊于虞家的家事,但更感兴趣的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大瓜,一时间低声议论纷纷。
“这虞家真是有趣得紧,堂堂朝廷命官,背着正妻在外养妾室,还生了个儿子!”
“虞夫人性子泼辣,想必早就忍无可忍了。”
“我听我家那位说,虞大人可在圣前说过独爱妻子一人,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男人的鬼话,你们也会信?我就说虞家只有两个女儿,虞大人怎么不着急,原来早就有后了。”
卫夫人听到这里,悄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对虞苏倒生出几分怜惜。
秦夫人则叹息了声,“虞苏那孩子谈吐学识都是一等一的,生在这样的家中,还能有这般品性,实属不易啊!”
林夫人却忍不住插话,笑的得意:“家风不正,虞苏又能好到哪儿去?亲家母你得擦亮眼睛啊,不是谁都能继承我家柔儿的位置。”
“是啊。”另一个夫人附和道,“卫夫人,这亲事可得仔细掂量,日后和这样的人家做亲戚,可得头疼呢。”
卫夫人闻言,只端起茶盏掩饰脸上的尴尬。
她确实打退堂鼓了。
亲家可以穷点,但一定不能家风不正。
要不还是等真远大师算算?
虞娟丽此刻脸色铁青。
她从未想过自己精心编排的一出好戏,最后竟成了这般模样。
尤其是听到秦夫人和卫夫人那似是而非的夸赞,更觉刺耳难忍。
她狠狠瞪了丫鬟一眼,旋即赶向南院。
而花厅里的夫人们却越发兴致盎然,低声议论着虞家这场丑闻。
明面上惋惜、叹息,暗地里却不乏嘲笑和幸灾乐祸。
·
“娘,你这是在干嘛?”虞娟丽不可置信。
张氏发髻凌乱,珠钗歪斜,她抓着虞洪秋的衣襟,指节发白。
虞洪秋也没好到哪去,脸部被抓出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我不允许!你必须把这贱人处置了!”
张氏歇斯底里地喊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端庄。
关玲儿跪在一旁,抱着东儿,泪眼婆娑:“老爷子,不如让我带着孩子离开吧,让我们母子自生自灭就是。”
“荒谬!”虞洪秋一把推开张氏,“我的儿子哪也不去。张氏你给我听好了,这件事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我老虞家的根岂是你说处置就处置的。”
虞娟丽呆立当场,脑中一片混沌。
前几日关氏母子以虞苏远房亲戚的身份住进南院时,她就觉得奇怪。
如今怎么变成了父亲的外室和私生子?
正当她恍惚之际,余光瞥见廊下的虞苏。
只见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