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色的凌霄花格外显眼,纤细的藤蔓随意攀爬在花盆的边缘。
虞苏随手拨弄了一下藤蔓。
古代深闺小姐其实没多少机会见到外男。
虞苏完全是特例,小院偏远,人迹稀少。
给了她很多“作案”机会。
谈恋爱嘛?不约会叫什么恋爱。
没有手机,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虞苏借口自己喜爱花草,让门房大爷隔三差五送些花草以打发闲暇。
这样,当藏在信的花盆送来时,其他下人也不会觉得有异。
只有她和春华知道这是以花传信。
虞苏屏退了秋实。
她蹲下身,将手伸入土壤,直到指尖碰到些许硬物方才停下。
撩起一小层泥土,锦囊赫然就在其中。
她轻轻拍去泥尘,取出锦囊,拆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张纸条。
虞苏展开纸条。
上面的字迹正是傅怀溪的。
“明日,汇香楼。”
虞苏轻笑了声,随即将纸条点燃,没一会便燃成灰烬。
既然决定分手,便无须再见。
她站起身来,抖落手上的土屑。
缓了好一会,等屋里的烟味消失后,虞苏才叫春华和秋实进来。
“秋实,把这花搬到院中。”
秋实点点头,忙将花盆搬了出去。
而在一旁侍立的春华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回应世子爷吗?他如此费心,您……”
话音未落,虞苏微微抿唇,拉下脸:“春华,你若于心不忍,那便替我回信去吧。一直以来执笔写信的人不都是你吗?”
春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手微微颤抖。
那些信,都是她按着小姐的吩咐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由她亲笔写的。
虞苏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我不想再听第二次。若你再这样说,不如你去侍奉世子爷罢,我这小庙恐怕容不下你。”
春华听到这话,心中一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惊慌:“小姐,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虞苏神色未变,只淡淡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地下恋情她向来小心。
不仅送傅怀溪的东西是侍女做的,就连书信都是春华代笔。
古代严格,女子笔迹落到外男手里到时候解释不清。
虞苏不怀疑傅怀溪的人品。
却怕他不小心弄丢了,被人拾了去。
到时候自己名声就坏了。
此举确实对不起傅怀溪。
虞苏有点愧意但不多。
一连数日,虞苏闭门不出。
对待傅怀溪的信,一概忽视。
夜幕渐渐降临,六月的风带着一丝燥热,不过相比白日,夜晚的凉意似乎更多了几分安宁。
贵族府邸大多会在夏日到来之前做好各种防暑准备。
虞家也有,可这些都不是虞苏能享用的。
深夜虞苏从睡梦中热醒,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呼唤了声,“春华,把窗开大点。”
无人回应。
虞苏缓缓坐起,环顾四周。
屋内烛火早已熄灭,只余下窗外隐隐透进的一丝月光。
突然,她看到了窗边的影子。
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傅怀溪!?
虞苏心头一紧,手脚瞬间僵住。
傅怀溪站在窗边,眉目隐没在月光的阴影里,仿佛带着无边的沉郁。
虞苏一时无措。
夜深人静,傅怀溪半夜潜入她的闺房,这若是被人发现,她的名声将荡然无存。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压得极低,急忙问:“没被人看到吧?”
傅怀溪冷冷勾唇,轻声道:“我倒是想被人看到,这样你就永远摆脱不了我了。”
虞苏浑身一颤,慌了起来,“傅怀溪,你冷静点。”
她不自觉地拉紧了身上的薄衫,却根本掩不住胸前大片露出的白皙肌肤。
月光如银,洒在她半裸的肩膀上,雪白的肌肤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美如画中仙。
傅怀溪的喉结微动,目光暗沉。
他恨不得撕开她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冷血无情。
虞苏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傅怀溪冷冷一笑,打破了这窒息的沉默:“多日不见,杳杳还是这么漂亮。”
他走近一步,嗓音压得低沉沙哑,“知道你在闹脾气,我这几天可没闲着,特意找了些小玩意讨你欢心。”
他说着,缓缓拿出一个小匣子,轻轻打开。
里面躺着一颗黄玉,晶莹剔透还有其他被虞苏当掉的小玩意。
“近日才入手的好东西,打算给你做套首饰。杳杳,你看这玉是不是很眼熟?”
虞苏面色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还是知道了。
傅怀溪盯着她的表情,气恼至极。
半晌又轻笑一声,笑容却阴沉恐怖:“你当了,是不是?”
虞苏垂头沉默。
傅怀溪看着她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极力忍着怒火,
“你缺钱就跟我说,为何寒了我一片心意?”
寒他的心?那他让自己做妾呢?
虞苏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你我之间,还是算了吧。”
“算了?”傅怀溪瞳孔微缩,整个人气息骤然变得危险,“你想和我断?”
“是的,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何必纠缠。”虞苏语气淡淡,没有丝毫舍不得。
“我给不了你什么?”傅怀溪咬牙,双手紧握,声音几乎咆哮,“你要什么?一夫一妻?你觉得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给你?”
“所以,我不强求。”虞苏抬头,目光冷淡又坚决。
她冷冷地看着傅怀溪,又道:“我未来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妻子,我不做别人的第三者,也不允许我的婚姻里有第三人存在。”
话语铿锵有力,不带一丝妥协。
闻言,傅怀溪眼神骤然变得不可思议,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击他的胸口。
他真的不明白,虞苏为什么要这么苛刻他?
她只是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庶女。
他承诺过给虞苏侧室之位,他也可以答应不再收其他通房妾室。
这些还不够吗?
为什么虞苏就不能替他考虑下。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矛盾竟如此荒诞不经。
别的女子为了稳住后宅,争宠讨好,甚至不惜主动往丈夫的床上送人。
可虞苏倒好,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妄图打破这天经地义的秩序。
她难道真的认为,可以在这个森严的礼法世界里例外?
傅怀溪深吸一口,语气不屑:“杳杳,你真是天真得可笑。自古以来,三妻四妾乃是男人的常态,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打破这种规矩?你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可笑也好,天真也罢,我虞苏的婚姻,不会容许第三者插足。哪怕天塌下来,我也绝不会让步。”
虞苏声音坚定。
她心中早有准备,想在封建男权的社会中坚持一夫一妻,简直异想天开。
可一旦妥协,虞苏害怕自己被这个社会同化,她就不再是她。
空气里一片沉默,月光下的浮尘似乎也静止了。
傅怀溪咬紧牙关,挤出最后几个字:“你一定要断?”
“是。”
傅怀溪呼吸急促,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笑得阴戾,“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夫婿。天下男人有几个会为你守住这可笑的底线?你可别后悔,到时候你哭着来求我,也没用了!”
傅怀溪冷笑着,声音里满是嘲讽与愤恨。
虞苏抿抿唇,目光沉静得可怕,“你错了。我虞苏宁可做老姑娘,去庙里做姑子,也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尤其是你!”
傅怀溪目眦欲裂,他突然上前一步,扣住虞苏单薄的肩,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好,我如你愿!”傅怀溪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音未落,他猛然松手,转身越窗离去。
外面的月光倾泻而入,屋内一片清寂。
虞苏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扇敞开的窗,似有凉风吹来,驱散了屋内的闷热。
片刻后,虞苏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滑落在地。
她还真怕傅怀溪一时失了智,毁了她的名洁。
饶是虞苏“胆大出格”,也不敢破了那最后的底线。
她抬手轻抚被捏得发红的肩头,整个人却冷静得近乎麻木。
这场纠缠终于结束了,她与傅怀溪分道扬镳,再也没关系了。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推开,春华揉着酸痛的脖子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困惑。
她刚想开口,便看见虞苏坐在地上,肩头的衣裳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而上面赫然带着几道鲜红的指痕,分外刺眼。
“小姐,您这是怎么呢?”春华大惊,连忙上前查看。
虞苏抬起头,“没事,扶我起来吧。”
春华心疼地扶起虞苏,虽然心里满是疑惑,却不敢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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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隐匿在黑暗中的男子,轻轻眨了眨眼,确认虞苏无事后,悄无声息地几步跃下,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