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骚动如同沸水般翻滚,惊恐的呼喊此起彼伏。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瞬间溃散,人们如同受惊的鸟兽般四散逃窜,丢弃的竹篮滚落在地,撒落出零星的米粒。
一声尖锐的女性尖叫划破空气,紧接着是男人粗暴的怒吼,扭打声、叫骂声混杂在一起,从米铺门口传来。
嬴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骚乱的中心。
两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像两团纠缠不清的麻绳,其中一个身形略显臃肿,穿着绸缎衣裳,另一个则是身形瘦削,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散乱,依稀可见是个女人。
周围的人群畏缩着不敢上前,只敢远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嬴政的黑色长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瑟瑟发抖的人群,最终落在一个嘴唇冻得发紫,衣衫单薄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畏畏缩缩地站在人群边缘,似乎想要融入其中,却又被嬴政的气势所慑,不敢妄动。
“怎么回事?”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如同冬日里炸响的惊雷,瞬间震慑住了周围的喧闹。
那男子吓得浑身一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他偷偷地瞥了一眼嬴政身上华贵的服饰和不怒自威的气场,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米铺前,那两人扭打的更加激烈,女人的哭喊声也更加凄厉。
那男子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磕磕巴巴地回道:“回…回公子,是…是那赵夫人嫌米糠太多…与…与米铺老板起了争执……”他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蝇,生怕一个字说错惹怒了眼前这位贵人。
凛冬的风雪似乎更加猛烈,细碎的雪花像刀子般割在脸上。
嬴政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雪水的靴子,眉头皱得更紧。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米铺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如同摩西分海般,敬畏地注视着他的身影。
米铺前,扭打的两人仍旧难舍难分,女人的哭喊声更加凄厉,男人的怒吼声也更加粗暴。
嬴政走到两人面前,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他们,两人如同被点了穴道般僵住了,扭打的动作戛然而止。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斗殴,成何体统!”嬴政的声音冰冷而威严,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凌,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
“按秦律,斗殴者,罚三百刀!”
周围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三百刀!
这可是重罚!
众人惊恐地望着嬴政,大气也不敢出。
那女人吓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米铺老板,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男人,也愣住了,他看了看嬴政身上华贵的服饰,又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衣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嬴政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扫过两人,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看二位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寻常百姓,竟然为了区区米糠,大打出手,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米铺老板身上,“你这米,莫不是掺了沙子,才惹得这位夫人如此不满?”
米铺老板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公子明鉴,小店的米都是上好的陈米,绝无掺假!”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是么?那本公子今日便要买些米,当众验验货。”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白启,“去,称十斤米来。”
白启领命,立刻走到米铺前,准备称米。
米铺老板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他搓着手,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公子…”他刚开口,却被嬴政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怎么?莫非你这米,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米富贵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松开了还在挣扎的赵夫人,那女人“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他搓着手,满脸堆笑地迎向嬴政,点头哈腰道:“公子说的是,小民小本经营,实在是不敢怠慢了贵客……”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小本经营?咸阳城大米的买卖,几乎都被你米家垄断,这也算小本经营?”
米富贵脸上的笑容一僵,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干笑了两声,“公子说笑了,小民这点生意,怎敢与宫中采办相比……”
这时,跌坐在地的赵夫人缓过劲来,指着米富贵哭喊道:“公子明鉴!这黑心商人,卖的米里全是米糠!奴家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却是这种劣质米,这如何使得!” 她原本气势泼辣,但看到嬴政威严的目光,又收敛了几分,抽泣着解释道:“奴家夫君是朝中官员,平日里公务繁忙,奴家操持家务,这米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若是用了这等劣质米,岂不是丢了夫君的脸面!”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委屈。
嬴政并未理会赵夫人的哭诉,他走到米袋前,伸手抓起一把米,仔细端详。
米粒的确掺杂了不少米糠,色泽也略显暗沉,并非上等陈米。
他将米粒放回米袋,拍了拍手,对米富贵说道:“你这米,确实不怎么样。”
米富贵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知道,今天怕是踢到铁板了。
他连忙解释道:“公子,这…这批米确实是有些问题,但…但小民也是被奸商所骗,并非有意欺瞒……”
嬴政冷笑一声,“被奸商所骗?你米家垄断咸阳米市,谁敢骗你?” 他转头看向白启,“这米,还要不要称?”
白启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公子,此事……” 嬴政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你觉得,这米,值多少钱?”
白启察言观色,明白嬴政并非真的要买米,而是要借此揭露米富贵的伎俩。
他压低声音道:“公子,这米铺的猫腻,在咸阳城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无人敢管……”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朗声道:“掌柜的,你这米,怎么卖?”
米富贵一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暗自叫苦。
他这米里掺了糠,价格虽比市价略低,但也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如今嬴政要当众验货,一旦揭穿,他的生意可就砸了。
他赔笑道:“公子说笑了,您这样的贵客,小店怎敢收钱?这点米,就当是小店孝敬您的。”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掌柜的,本公子今日就是想买米,你只管说价便是。”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十斤米,够不够?”
金子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
十斤米,用金子来买?
这公子也太阔绰了吧!
米富贵看着那锭金子,眼睛都直了。
他本想拒绝,但嬴政的气势让他不敢造次。
他咬了咬牙,说道:“公子,这…这不合规矩……”
嬴政挑眉,“哦?有何不合规矩?”
米富贵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买米都是先验货后付钱,哪有先付钱后验货的道理……”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说,你是担心本公子验了货之后,不付钱?”
米富贵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公子气度不凡,自然不会是那种人……”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小民这米铺是小本经营,向来都是薄利多销,若是人人都像公子这般先付钱后验货,小民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嬴政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缓缓说道:“掌柜的,你似乎…误会了些什么。” 他拿起柜台上的那锭金子,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又放了回去,“本公子今日,并非只是想买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声音提高了几分,“而是想看看,这咸阳城,究竟是谁在扰乱市场,欺压百姓!”
米富贵脸色大变,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额头上冷汗涔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看着嬴政,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米富贵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说道:“公子,这米……”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米袋,“十斤,五两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