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缓步上前，站到秦朝身后。
素白的手指在他的椅背上轻点，指尖触碰椅背发出哒哒的声响。
起初，那声音很慢，后来逐渐变得快起来。
秦朝只觉这声音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他的心跳也跟着这声音加速、放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会议室内只有顾惜点动椅背的声音在响。
安静得其他人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有一点动静会引起顾惜的注意。
不知过了多久，秦朝始终不说话。
见状，顾惜环顾四周，抬手看了看表：“既然秦总没什么想说的，那就让贺长柏进来吧。”
她拉开门，探身刚要开口，秦朝颤抖的声音传来：“等……等一下。”
顾惜顿住身形，扭头扫向他。
秦朝脸色难看得厉害，嘴角不停地颤抖，冷汗顺着额角向下冒。
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顾……顾小姐，能再给个机会吗？”
顾惜嘴角噙起一抹弯弯的弧度，双眼微眯，笑道：“秦总为顾家殚精竭虑这么多年，我要是连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都不给你，那岂不是太无情了？”
说罢，她扫了其他人几眼：“各位，顾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清楚。”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能对以前做过的事情坦白从宽，保证往后不再犯，我保证既往不咎。”
“不过……”
她眯起眼，原本清冽的眸子变得阴冷：“如果这种时候还非要抵死不肯认账，那我也不介意送你们进去待上几年。”
锐利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几秒后，淡然一笑，落向秦朝：“秦总，说吧。”
秦朝脸色煞白，唯有耳根泛着红。
他自恃在商场浮沉这么多年，自以为看尽人心，手段高明，不把顾惜放在眼里。
可没想到，顾惜年纪虽然轻，可把玩人心的本事却是一流。
就连他在她面前都有些顶不住，更别提其他人了。
片刻后，秦朝认命般地闭上眼，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我都说。”
他都要交代了，其他人更是忙不迭地表忠心。
“顾小姐，我也都说。”
“顾小姐，我现在就把私人账目拿给您看，还希望您既往不咎，以后我一定唯您马首是瞻。”
众人掏账的掏账，拿钱的拿钱，还有不少凑到顾惜耳边嘀嘀咕咕地承认自己这些年以公谋私，做过的事。
他们这些人平时看着一副处处为了公司考虑的样子，实则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短短一个小时，顾惜就从他们手里拿下了上千万。
这些钱都是从前他们偷偷中饱私囊的。
他们能交出来的都是还没有花完的，顾惜知道，他们真正以公谋私拿走的绝对不止这些。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
她也不是真得打算掏空这些人的家底。
他们拿出的这些钱，已经足够了。
待到会议室内的‘热闹’氛围减轻些了，顾惜才不紧不慢地看向秦朝。
其他人在刚才给顾惜‘表忠心’的时候已经都站到她身后，唯有秦朝还面色难看地坐在她对面。
乍一眼看上去，整个会议室内派系明确，他看上去形单影只，竟还有些落寞感。
“秦总。”站在顾惜右后侧，一个梳着大背头，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我们可都说了，您还是尽快给小姐交代吧。”
顾惜记得此人姓黄，以前是生产部的，后来被秦朝一手提拔进总部，可以说是秦朝的嫡系。
没想到改朝换帜的时候，他竟然是第一个叛变的。
可见商场人心浮动，谁都信不了。
“就我知道的，你克扣原材料，以次充好，从中中饱私囊就不下一千万。”黄经理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更别提其他方面了，我看你这些年从公司拿走的估计不下五千万吧。”
秦朝猛地抬起头，脸色阴沉难看：“你放屁！”
他焦灼起来，也不管场合合不合适，张口就骂：“我什么时候拿过那么多？”
黄经理被他如此呵斥，脸也沉了下去：“你拿没拿过自己心里有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之前季家那笔订单你都偷拿了不少。季家少爷还是顾婉清的男朋友你都敢下手，更别提别人的单子了。”
他话都没说完，旁边的人抓着衣袖拽了两下。
黄经理一下想到什么，垂下脑袋，只敢用眼角余光小心地扫顾惜：“顾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秦朝贪起来谁的钱都敢拿，这些年他经手的订单那么多，肯定贪了不少。”
秦朝怒了：“我没有！”
他的确拿过公司不少好处，但也是近些年真正掌权之后才敢动手的，早往前五年他都兢兢业业，克己守礼，公司的钱他一分也没拿过。
满打满算到现在为止，他也只拿了三千万不到。
可姓黄的一直被视为他的嫡系。
嫡系都这么说了，他现在再想洗白几乎不可能。
想着，秦朝慌张地看向顾惜：“小姐，我承认，我的确有中饱私囊的行为，但是绝没有他说得那么多。到现在为止，我也只有三千多万。”
“哼。”黄经理冷笑，“你骗鬼呢？你在顾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顾海洋的心腹，多少事都交给你去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功夫，你只有三千万？我看你这是欺负小姐年纪轻，想随便拿出些来糊弄了事。”
秦朝气死了，额角青筋暴起，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看着黄经理的眼睛里都快蹦出火苗来了。
黄经理也是不虚，不管秦朝怎么看自己，他都扬着下巴，瞪回去。
反正今天之后秦朝肯定会被赶出顾家，以后他只要抱紧顾惜的大腿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至于秦朝对他的提携之恩——去他娘的！能带他挣钱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虚无缥缈的玩意儿。
顾惜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淡淡地挪开视线，看向秦朝：“秦总，你说只有三千万总得有凭证吧？否则我怎么相信你？”
黄经理连忙道：“就是，你说贪了三千万就三千万，谁信啊？难不成你贪污的时候还记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