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序不用再像平日里，需要掩饰他快要溢出来的爱意，他轻轻拿起沈青筠的手，放在手心中。
他弯腰，低着头，将额头贴在了上面。
“筠儿，是我没用，害你至此。”
若惊蛰是对清风怀有愧疚和自责，那裴清序对沈青筠，亦是如此。
比之惊蛰，还要强烈。
若是他小心些，那他就不会被毒娘子咬，她也不会为了救他，而昏迷不醒。
这些话，裴清序只在心里说，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怕沈青筠听见，还要烦恼该怎么去安慰他。
他轻轻吻干沈青筠手背上的泪珠，他眼尾泛红，嗓音很哑，道：“筠儿，我醒过来了。”
他像平时和沈青筠说话的那样，不急不缓，仿佛沈青筠只是睡着了，而他在给她讲着话本上的故事。
“爷爷过来了，他很喜欢你，一直说让我带你回药王谷给他看看，现在他来了，咱们也不用走着一趟了。不过去也行，药王谷很漂亮，那里有花海，也有草药海，你应该会喜欢。”
“不过，我还是该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我不能强求你。”
“清风也醒过来了，惊蛰一直在照顾他，也一直在照顾你，待新年，我们给他们都包一个……嗯，大红包是吗？是那么说吧。”
“明月和我说，你前夜很威风，假扮着我，将那些人都给吓退。在这个危急时刻下，你还能想到这个办法，真的很厉害，很勇敢。”
“其实这个感觉，在我们大婚那天，我就感觉到了，我至今记得那一幕，你那双眼睛很明亮，很澄澈，很漂亮，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像一颗纯天然的琥珀。你那么看着我，我的心慢跳了半拍，我想我会答应你的请求，其实和这一幕有很大的关系。”
“那次宫宴，你被我打晕，我没有走，再看到你被墨玉和救后，我才离开。也是那个时候，我稍微读懂了一点我的心，后面的试探，让你受委屈，也是我不愿意直视自己的心，其实我知道的，都知道的，你是无辜的。”
“我的计划，是不允许有变故，而你忽然闯进我的世界，搅乱了我的计划，让我因你分神，被你情绪影响，我知道我完了，我必须将你除了，我才能确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很多个夜晚，在你熟睡的时候，我来到你的床前，我来杀你。但真出手的那一刻，我无法行动，就像被定在了那里，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一个让我杀了你，一个让我不要杀，他们在我脑海中打架，最终，让我不要杀的小人赢了。”
“说到这个，其实还有一件很巧，很美好的事情。我那夜来到我父母的陵墓前，我将我的心声告诉他们，问他们我该怎么做，我写下了两个选择，一个是‘随心’，一个是‘动’，我写完后，有风拂过，它带来了一朵开在陵墓上的花，将它带到了‘随心’上。”
“筠儿，你看，是不是很巧合，这像不像是父母给我的回应，帮我做出的选择。”
……
裴清序就那么说着，说了很久很久。
仿佛将心里那些所有想和沈青筠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裴清序起身，在沈青筠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轻吻。
“天黑了，你该休息了，好梦，筠儿。”
在裴清序要跨过门槛，离开这里的时候，一道沙哑的声音自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亲了我，就要走，国公爷，你太坏了。”
裴清序的身子一震，久久没有下一个动作，就跟真被点了穴位，定下了那里一样。
直到沈青筠的第二句话传来。
“我渴了。”
裴清序才有了动作。
他慌忙拿起茶盏，往茶杯倒水，但手一直在颤抖，倒出来的茶水大多都在桌面上。
好不容易倒好一杯茶后，但因为手软颤抖，茶杯掉落在地，发生了一道脆响。
“抱歉，我、我再倒一杯。”
沈青筠看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手足无措的裴清序。
就像一个小朋友一样。
裴清序听着沈青筠的笑声，再敢看向沈青筠，只一眼，他就克制不住，冲了过去，将沈青筠抱在了怀中。
“这还是我们那个冷静从容，清冷自持的裴国公吗？”沈青筠故意调侃了一句。
裴清序没有说话，回应沈青筠的只有身子的颤抖。
以及，滴落在她脖颈上的晶莹。
沈青筠意识到裴清序在落泪，怔了好几秒，很难想象这个现实。
裴清序居然因为她……
掉了眼泪。
这可是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稀罕的事情啊。
沈青筠承认她很感动，但更多的，还是不舒服。
裴清序抱得她太紧，勒得她呼吸都喘不上来，她艰难道：“我不走，国公爷你松松我。”
直到抱住沈青筠，怀里有了实处，裴清序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神后的第一件事，他便是不动声色地将脸上的泪水擦掉，然后松开了沈青筠，回到桌边，给沈青筠倒茶。
沈青筠也没时间去调笑裴清序，她真的很渴，就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三夜，但没有喝一口水的样子。
沈青筠喝了半个茶盏的水，那股干涸感才算消失。
沈青筠见裴清序没走，一直在看着她，她忽然想到了那些话。
因为不确定是不是梦，她套话道：“国公爷，你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
裴清序一听，耳尖倏地红了起来，他有些结巴道：“我、你都听到了？”
沈青筠听此，才算确定她没有听错。
那些话，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点头，认真道：“嗯，我听见了，但那时我还很混沌，只记了个大概。”
裴清序沉默了几秒，说道：“那你就当那些话没有出现过吧。”
“为什么？”沈青筠问道。
“怕污了你的耳朵。”裴清序垂眸，说道。
沈青筠见是因为这个，哪怕呼吸都疼，她也笑了起来。
眼里起了泪花，不知是被笑的，还是被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