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兮睁开双眼,心中带着余痛。
宋迟的衣襟上满是泪痕,他的手抚在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她。
梦中的情景,让许南兮心碎,成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来。
宋迟揽着她,紧张道:“又做噩梦了?”
许南兮哽咽道:“我梦见你和枕月造反了,你当了皇上,一生未娶,死前抱着我的牌位,要我嫁给你。”
宋迟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眼睛深沉无比,眸光藏着无底暗河,幽暗不明。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孰为庄周,孰又为梦蝶?
上辈子也好,预警也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现在他父亲死了,两位兄长也接连死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轮到他了?
造反了么?
他冷笑,家破人亡,了无牵挂。
家没了,爱人也没了,万念俱灰。
那是怎样的惨状。
今生他绝不会让他的家人沦落到如此境地。
宋迟沉思许久,笑道:“那定是我前辈子感动上天,这辈子让我娶到你。”
他又紧了紧怀中的妻子。
许南兮反手环抱着宋迟的腰身,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体温,才感叹活着真好。
“这一生,愿与君携手到老,永不分离,妾不忍见卿独守孤寂、伶仃度日。”
许南兮似发誓又似承诺。
宋迟眸底暗潮浮动,唇角翘起,心情愉悦,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似乎沉淀下来,“好,我们踏实过日子,永不分离。”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夫妻两人再也睡不着,遂起床,两人兵分两路,各干各的。
宋迟去上朝前嘱咐:“夫人,下午我回府接一起去宫宴。”
皇上今日大宴朝臣,犒赏凯旋而归的将士,封赏三军。
以及来谈判和亲的来使。
许南兮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三十六计》,思绪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想起那个北齐公主拓跋明瑛,今日还不知会搞出多少事,还有宫里的董妃,不知会怎么报复于她。
不管她心里多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许南兮和宋迟到达宴会宫外时,便有内侍指引着来到了自己的位置。
大伙儿之前都听说了许府两姐妹上错花轿的事。
所以许南兮刚一入会场,就成了整个会场的焦点。
毕竟江湖传言,宋迟心许许云惜,却又阴差阳错地同许南兮成亲。
大家对她同情怜悯,还有一些暗戳戳的羡慕嫉妒。
特别心悦宋迟多年的女子,心里忍不住暗想,若是他们也同一天成亲,说不定花轿也可被抬去宋府。
他们很想看看许南兮惨状。
许南兮确实面容憔悴,双眼还有些红肿。
不得丈夫喜欢女子,身份再贵重,长得再好看,也是枉然。
心里叹息一声,便不再羡慕。
“表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沈枕月兴高采烈地同她打招呼。
“不晚啊。”许南兮扫视四周,还有许多位置空着。
“你不来,我都没几个熟面孔。”沈枕月嘟嘴道。
“你那些闺中密友呢?”
沈枕月生性活泼,京中活动,她经常参与,结交了不少密友。
反而许南兮甚少外出。自从订亲,常常被宫中嬷嬷拘在家中,教习各种规矩礼仪。
她的朋友少得可怜。
有人巴结她,只不过她是齐王的未婚妻。
许南兮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她的日子,不是看书写字,女红刺绣,主持中馈;就是练武,可惜天赋不高,至今武功平平。
行事稍微出格一点,就会被嬷嬷念叨,“大小姐,您是将来的齐王妃,需仪态端庄,雍容大方。做此事有失您的身份......”
她烦不胜烦,只得收敛。
嬷嬷还以为是她念的经奏效,洋洋自得。
岂知她只是厌烦而已。
从小到大,齐王萧彻一直是她的梦魇,就像桎梏,牢牢绑着她。
现在终于挣脱,再也无法束缚她。
这或许也是嫁宋迟的一大好处。
“表姐,过几日,我们几个小姐妹组织一场马球赛,你去不去?”沈枕月热情邀请道。
许南兮想着回门那日,二舅母讲的故事,忽然间来了兴致,道:“去,好久没动弹,去松松筋骨也好。”
“那就说定了,我到时让她们给你下个帖子。”沈枕月兴致勃勃道。
许南兮含笑,点点头应承。
远处又有人叫沈枕月,她忙着去应付了。
大舅母走到她的身边,关切嘱咐她:“今日宴无好宴,你万事小心,别乱走动。若有事出去,莫独行,务必让你表妹陪同。”
“多谢大舅母,我知晓了。”许南兮悄声回应。
“姐姐,好久不见。”打扮富贵靓丽的许云惜走上前来。
许南兮连忙见礼。
许云惜虚扶一下,嘴上说着:“姐姐何必如此见外。本来就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哪里还敢受你的礼。”
许南兮道:“齐王妃客气,礼不可废。”
许南兮明白,她这个妹妹,最是爱慕虚荣。只是想在她面前显摆一下罢了。
那她恭维她一下,又何妨!
这齐王妃,谁爱当谁当,许云惜抢去,她还求之不得。
不过现在看来,齐王府还真是适合她,她在齐王府活得如鱼入水,怡然自得,从她那红润的脸色,可见一斑。
“宋将军对不你好么?我见姐姐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宋将军欺负你?需不需要妹妹替你出口气?”许云惜低声道。
许南兮沉沉道:“宋将军待我甚好,齐王妃不可听旁人胡说。只是昨晚睡得不好,多梦失眠而已。”
听她如此说,许云惜更是确定对方过得不如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委屈憋在心里罢了。
她过得越不好,她就越高兴。
这种阴暗心理要不得。
她连忙打住这种胡思乱想。
“姐姐不要怕,若是宋将军对你不好,你定要告知于我,我给你讨回公道。”许云惜严肃道。
许南兮感谢道:“多谢齐王妃。”
不就是想在她身上找存在感,有必要吗?
有精神,大可在齐王府大杀四方,让那秋娘俯首称臣。
许云惜见她古板无趣,也就回自己位置去了。
桌上的珍馐美食,她宁愿饿着,一个也不敢动,就连茶水,她也是不敢抿一口。
拓跋明瑛眼角余光看着她如此,手里的杯盏都快被捏坏。
这个女人,不得迟哥哥的欢喜,还占据着迟哥哥正妻位置,她恨不得她去死。
许南兮假模假样端起茶杯,挡住不怀好意的目光。
上首还有几道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时不时飘向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次大宴重点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