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杜春枝睁开眼时,发现赵老六还在对面榻上坐着。
“天都大亮了,你不用去摇橹?”
老六扶了下腰,“昨儿个把腰闪了,得在家歇两天。”
杜春枝一骨碌坐起来,“你歇着,村里人去县城怎么办?”
赵老六望着杜春枝,“瞧瞧,我竟娶了这么个不知道疼人的。”
杜春枝笑出了声,“那你究竟是怎样?昨天给我珠宝匣子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赵老六笑道:“有酸秀才想时时来我家叨扰,我自然要盯着点儿。”
杜春枝切了一声,“你不上工,肯定不是为我,你说这些我也不信。”
赵老六站起身,“摇橹的事儿你大可放心,今儿一早就有砖窑的兄弟替我上工。”
杜春枝竖起大拇指,然后挑帘出去,“宋家村有人摆渡就行。”
“你还挺惦记村里。”
“那是,这可是我发家致富的源头,我作坊里的姐妹也时常出门,可别耽误她们的事儿。”
“嗯,我腰闪了一句都不问,却生怕你姐妹进不了城。”
杜春枝笑得哈哈的,“你快别装了,赶紧劈柴去,劈完柴去挑水。”
赵老六气道:“腰都闪了,劈柴挑水合适吗?”
杜春枝指着他笑骂:“废物!”
赵老六拿起扫帚,“挑水不行,扫院子还成。”
两口子在院子里说话,西厢房的窗子掀开一角,玲珑道:“杏花姐,我爹和我娘这么恩爱呐。”
杏花点点头,“跟我爹我娘一样。”
玲珑道:“那我以后要是对谁好,也叫他废物。”
杏花嘎地笑出声,两个女孩嘀嘀咕咕,手拉着手去洗脸,然后帮着杜春枝做早饭。
到了辰时中,余有年带着三个人进了门,除了好大儿余庆、砖窑那位“先生”,还有一位穿着布衣的雅士。
后面这二位,无论是长相气度还是言谈举止,都和这村子格格不入。
杜春枝将正房一侧的耳房腾出来,用作“教室”,砖窑的先生带着三个学生上课。
赵老六、余有年、布衣雅士去了东厢房,谈事情谈了很久。
杜春枝悄悄记住那雅士的长相,这人举止不凡,而且是京城口音,想来是赵老六的旧友,也不知昨天那匣珠宝是不是他带来的。
她听着耳房传出的读书声,手上缝着给小郡主的兔儿爷,心里琢磨着:回头问问这人啥时候回京,得赶在人家回京前把布偶做好。
正寻思着,门突然被敲响,正是昨日的周秀才。
那周秀才三十多岁,进门先拱手,“杜掌柜,画稿尚未完成,不才如约而至。”
杜春枝笑着将他引到隔壁,“知道秀才公要来,特地摆了张书桌,您看看合不合用。”
周秀才笑着坐下,小书童伺候笔墨,一大早就赶到的赵寡妇依然坐在昨天的位置,生怕自己不在画上。
工笔画精雕细琢,周秀才正画着,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看,回头一瞧,有位壮汉正站在他背后一眼不眨地看他画画。
周秀才这叫一个不自在,问道:“你也是宋家村的?”
“嗯。”
“你懂画?”
“嗯。”
“觉得这画如何?”
赵老六道:“连草稿都没打完,你让我从哪儿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