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犹豫么?杜春枝马上做出选择:“要腾就腾六哥的院子,我这边修得这么好,可不能便宜了泛叔,便宜谁都不行。”
宋怀瑜:“……”
赵老六想了想,说道:“改户籍只是给个名分,礼数万万不能少,否则村里人会笑话春枝。我俩先不急着往一块搬,需择吉日正式迎娶,好让春枝在村里挺直腰板走路。”
杜春枝瞥了他一眼,早上是谁说今晚就搬到一处的?这还能临时改主意?
宋怀瑜忍不住又吼:“你们俩一个再娶,一个再嫁,还要什么礼数周全?”
杜春枝不乐意了,“再娶再嫁怎么了?这是我六哥爱重我!里正叔将心比心,你若是和离再遇到心上人,应该也不会委屈了人家。”
宋怀瑜气了个倒仰,吼得更大声,“我都六十多了,你让我和离?!还让我有心上人!我心上人在哪儿,你说在哪儿?”
他嗓门实在太大,周围全都安静下来,大概静了几个呼吸,食客才重新热闹起来。
“这是哪个村的老头?挺花花呀!六十多还想和离娶新人,老当益壮啊哈哈哈哈!”
周围一片哄笑,给宋怀瑜闹了个大红脸,挡着脸闷头吃饭,吃饱了就跑。
杜春枝这才问赵老六,“明明说晚上就搬,这会儿又说不急,怎么改了主意?”
赵老六道:“张景让里正们写了名册,恰恰说明,他没有派人挨个村子勘察,事情便没那么紧迫,自然不必搬到一处做戏。”
杜春枝认真地问:“张景是谁?”
“……,是齐源府知府。”
杜春枝瞪大眼睛,怪不得这名字熟悉,原来是知府!她依稀记得,几年后这位知府犯了事儿,被斩首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只是赵老六究竟什么身份,知府大人竟然亲自找人,而赵老六对人家居然直呼其名?
她太好奇了,可是怕被灭,不敢问,只能找回话题让他说下去。
“不搬便不搬,你还真要正式迎娶?”
赵老六喝了口茶,“既然在一个户籍上,理应体面完婚。”
杜春枝并不在意这个,“嫁宋垚的时候我家借了头驴,我拎着包袱骑着驴来了宋家村。如今我跟你又不是真成亲,两家离这么近,抬脚就到,连驴都不用骑。”
她想了想,又道:“买身新衣便是了,不必铺张。”
赵老六但笑不语,两人吃过饭回村。刚下了船,巧云就迎了上来,“春枝,宋垚他老娘回来了!”
杜春枝吃了一惊,“这才关了几天,这就出来了?”
“只因知府来县里,说正逢端午,给齐源府讨个吉利,全郡赦免轻刑。”
杜春枝一听就明白了关窍所在,“她那罪名也说不上多轻,怕是使了银子吧?”
巧云点点头,低声道:“是宋垚那个外室,叫柳茵的,拿出体己银子送去县衙,轻刑名册上便多了宋垚老娘的名字。”
杜春枝正要说话,后面伸过来个脑袋,满脸都是听到小道消息的兴奋,“那老婆子在班房里住着,柳茵嫁到宋家不必侍奉婆婆,岂不是更好?她哪里想不开去救那老虔婆?”
这八婆不是别人,正是好打听、传闲话的赵寡妇。她也刚从县里回来,错过这新鲜事让她无比难受。
巧云道:“不是柳茵想不开,而是因着宋垚。这读书人哭天抢地说,娘在里面受苦,娶妻便是罪过。柳茵就算自个儿不急,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急,这不就把老婆子弄出来了?”
杜春枝不由失笑,柳茵为了进宋家也是真拼,只是宋家没一个省油的灯,她赎出那老太婆,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赵寡妇听到新传言,兴奋地两眼放光,一溜小跑回去,好跟别人传播。杜春枝巴不得她走,问道:
“二根娘回来,又挤兑你了吧?”
巧云苦笑,“那不是常有的事儿?我巴不得她去姑姐那儿再住几天,不然说的话没一句中听,却还笑眯眯盯着你,怪吓人的。”
两人正说着,刚好瞧见宋垚他娘打前面过来,边走边跟田里的人打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回来。
见到杜春枝,她立刻翻了个大白眼,拍了拍身上的新衣,朝田里戴斗笠的村人说:“真是晦气,一出门就看见丧门星。”
杜春枝笑笑,“谁进班房谁是丧门星。”
宋垚娘气道:“我儿马上要娶妻,我身上新衣是未过门的媳妇给买的,哪像之前那穷鬼,嫁进来十几年一根毛都不拔。”
杜春枝道:“你还用儿媳妇给买新衣?你娶儿媳妇不就是为了卖出去么?”
宋垚娘气得暴跳,扑上来就要掐人,杜春枝随便挡了一下,她突然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我老婆子一把年纪被她诬陷,好不容易出来,她竟然推我!我这胳膊不能动,腿也不能动,治病就得一大笔!杜春枝我告诉你,没有十两银子,咱们这事没完!”
这是成心碰瓷啊!
杜春枝正要说话,田埂上慢腾腾过来一辆牛车,车上是些碎砖,赶车的余庆边走边喊:“躺地上的老太太,你再不起身,车轱辘碾过去就是一块老太太饼。人人爱吃老婆饼,老太太饼硌牙没人吃,放到发臭也没人吃,只好扔进臭屎坑。”
杜春枝:“……”
老虔婆:“……”
宋垚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边走边拍身上的灰,气急败坏道:“忘记穿了新的,杜春枝,你得赔我新衣!”
杜春枝岂能惯着她?
“新衣得新媳妇买,你不怕我重回你家?”
宋垚娘气得一扭身就走,这杜春枝满嘴胡沁,一点儿都不知羞,怎么好意思说出回宋家的话?现在可得把柳茵哄住了,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老婆子一走,余庆道:“我六叔让我将这砖送到宋二根家,刚才还让我往这儿走,春枝婶,你给我指个路。”
巧云赶忙道:“那就是我家,你跟着我走就是。”
端午节的夜很是静谧,可是大半夜的,全村突然听见宋垚娘在扯着嗓子喊:
“哪个天杀的把我水缸砸了?缺不缺德啊!”
杜春枝不由失笑,老婆子这是又得罪谁了?
第二天一早她刚起来,正洗脸呢,宋怀瑜在隔壁哐哐地砸门。
“赵老六,县里有人捎信,知府大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