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时间还早,李老头和李婆子便带着春花去入户籍,春花只是暂记在李家名下,等春花及笄后,若是想从李家迁出去另立女户的话,拿着户籍到当地的官府登记即可。
当春花看到自己的名字落在李家户帖上时,又没忍住哭了。
“傻孩子,哭什么,这可是好事。”李婆子轻柔地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春花的泪止不住地流,“我记不起小时候的事,自打我有记忆起,就是在那个家里挨饿挨打,我想跑,可是村里有个大姐姐告诉我,我们这样的人叫黑户,没有户籍哪都去不了,而这里的人在我们没有成亲生子之前,是不会给我们登记到户籍上的,每回有官府的人来查户帖,他们就会把我们绑到地窖里藏起来,我以为我这辈子就只能那样了,却没想到世道乱了,刚离开村子的时候,我还很害怕,什么都不懂,只敢默默地跟着那家人赶路,生怕他们会把我扔在路上。”
“直到有天晚上我睡不着,碰上了那个大姐姐逃跑,大姐姐说现在荒年,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户籍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活着才是大事,她让我也找个机会逃跑,她说要是我不把握住这个机会,等日后安定下来,我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所以,我也逃了。”
“在半年之前,我从来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我终于有家人了,我不是黑户了。”
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春花,李婆子怜惜地把人抱进怀里,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好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干爹干娘,还有哥哥嫂嫂们都会对你好的。”
李老头不善言辞,绞尽脑汁才想到了几句好话:“从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今后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吧。”
“瞧你哭得,把你那笨嘴笨舌的干爹都逼得说出好话来了。”李婆子有心想转移一下春花的注意力,打趣道。
春花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她这个干爹,平日里只会闷头干活,从来不多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的话呢,于是便“噗嗤”地笑出了声。
刚刚哭得涕泪满面的,她这么一笑,鼻孔吹起了一个大鼻涕泡,给她吓得连忙掏帕子出来捂住,然后整个人羞得直往李婆子怀里钻,实在是太丢人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吹出一个大鼻涕泡呢!
李婆子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她知道姑娘家脸皮子薄,她怕要是笑出声,春花这头怕是得埋到地上去。
他们的号排得很后,估计得明日才能轮得到他们过去检查户籍,于是李家人便打算让春花去把林冬至请过来吃顿便饭,就当做是见证一下春花认干亲。
等后头安定下来了,在找个日子补顿好一点的饭,现在他们还在城外搭棚子住,就先简单吃一顿走个过场。
于是春花便兴高采烈地往林冬至家走去。
林冬至大老远就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大哭过,但看她的状态又不像是有什么伤心事,便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不妨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冬至妹妹!”春花兴奋地挽住林冬至的手,凑近她道:“我有家人了!”
林冬至问:“是你家人找过来了吗?”
春花摇摇头,笑得一脸神秘。
“那是?”林冬至还以为是春花去登记户籍的时候碰上了她的家人。
“李奶奶,哦不,现在是我干娘了,她认了我当干闺女!”
春花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高兴,抱着林冬至蹦蹦跳跳的,这一刻她就是全天下最快乐的小姑娘。
棚子里的林阿奶她们听到了,纷纷围了上来:“哎哟,可是大喜事啊!这认亲茶喝了没?我们可得去凑凑热闹。”
“还没呢,干娘让我过来请大家过去做个见证,不过这会也没什么条件,就是请大家过去喝口茶,还希望各位不要嫌弃才是。”
春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喝茶好,咱们都多久没有喝过茶了,今儿还是沾了春花的光。”
大家一路走到这都不容易,就算是李家有那个心思要请吃饭,他们可没那个脸皮坐下来吃,这会谁家的粮食不是紧着来吃的,虽说是到了平陵马上就能安定下来,不用再风餐露宿,但是这地可还没分下来呢,更别说到时候还得开荒播种才能有收获,所以现在家家的粮食都是省着来吃的。
林阿奶让春花带着几个小的先过去,她们稍后就来。
既然是去当见证人的,那她们可不能空着手过去,林阿奶她们正在翻箱倒柜,想看看有没有适合送给春花的礼物。
幸好许锦秀逃荒之前绣的一些帕子香囊还没来得及拿去卖,这会正好拿来送礼了,刚好春花也到了用这些的年纪,这个礼物送得正正好,既不出格也不会失礼。
棚子里得留人看着,林老头他们这些汉子就不过去凑热闹了,林阿奶带着家里的妇人过去添礼就成。
林阿奶她们到的时候,李村长他媳妇也在李家棚子里头,一看到她们,李婆子忙将人迎了进来。
“实在是招呼不住,棚子里地方小,委屈各位将就坐坐了,等日后安顿下来后,我们家再补上一桌好菜,再请各位过来大吃一顿。”
棚子里放了不少木头墩子,一看就知道是给她们准备的,孩子们都被安排到铺盖边坐着了。
林阿奶乐呵呵地打趣道:“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我跟你说,我可记下了哦,等到时候我上门讨席吃,你可别不认账把我给赶出门。”
李婆子大笑道:“我们家的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我跟你说,我酿的酒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你来了不喝上几杯可跑不了,到时候就怕是你会后悔今日说的这番话了。”
林阿奶和李婆子都是直爽泼辣的性子,两人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自从第一回见面之后,一下子就入了对方的眼,这几日时不时就约着一块去挖野菜。
许外婆性子温柔话少,本来身边只有林阿奶一个大嗓门话痨,再加上个李婆子之后,硬生生被她俩带得话都多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