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无力承担一轮隙日,沿着裂隙的边缘,灼烧出道道黑色裂纹。
李赤看着自己的手,她的声音很轻,听不清的呢喃,在风里一路摸爬滚打,才隐约传到耳朵里。
“算了。”这句很清晰,李赤笑着说道:“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她的指尖开始消散,同作为灰烬,散落在半空中。
听到她的这句话,黎至探头看了一眼。“李赤”消散的速度很快,她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随后便被剧烈爆发的光刺得眼前一白。
黎至沉默了一瞬间,若有所思:“好像不太环保。”
隔壁树后的覆尘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投来疑惑的眼神。
“什么?”
“不环保。”黎至煞有介事地说:“污染水源,造成雾霾,还有光污染。”
云奕白听清了:“?”
覆尘困惑地“啊”了一声,下一个字还没说出来,话就被堵在了嗓子里。
如同影片被定格,风暴突兀地刹那止歇了,不仅如此,飘在空中的树叶也好,灰烬也好,根本不讲物理地停在了原地。
又传来沉闷的咚咚声,这次不来自地底,来自天空。
三声以后,天空上黑色的裂纹被震碎,像玻璃一样,透明的,浮光掠影的透明碎片掉落,转瞬融化在蒸腾的血雾里。
隙日那团虚幻的光线中,猛地伸出了一只手。
在绝对的暂停里,霎时黑白侵蚀,缄默着扩散,震荡着与万色合染。
光芒旋转交织,急遽收缩着,一轮接着一轮看不清的光环缠绕在那只手上,繁复符文一闪而过。
光芒暗淡下来的瞬间,再一次传来破碎声,裂隙在扩大,黑色的裂纹转眼之间已经占据了半个天空,一直蔓延到天际。
那只手更进一步了。
在那团光线全部被隐去之时,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空气在震颤。
随后的新日如同一把星火,在东方摇摇晃晃地举了起来,萤火微光,照不亮漆黑的天幕。
只有亮红色的裂隙依然高悬。
那只手收了回去,随后,有一个人走出扭曲的红光。
人处在天幕的裂隙之中显得如此渺小,但是光芒围绕着她,便只能看见她了。她取代了那轮燃烧的旧太阳。
“天气真好。”
不知何时,那人已从虚空中下来,站在湖边,俯身捡起那面小鼓,揣进自己的外衣兜里。
暂停的风恢复了,却渐渐停歇,树叶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覆尘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从树后站了出来。
“李赤”有画家的意识,但主要记忆不是画家的,而现在面对的是成功非法越境的完全体画家……大概不听人话的特征会更加显着。
“你好。”画家看了她一眼,笑道:“虽然已经寒暄过了。”
“我不好。”覆尘闭了闭眼睛,苦中作乐道:“怎么样,新世界的太阳是不是更……”覆尘瞥了一眼东方,“更暗一点……”
黎至看见画家的侧脸,觉得眼熟的同时,惊异地挑起眉毛,“自带特效?”
画家一身黑衣,穿的和李赤一样,面容截然不同。像是拍了张照片,切割成两部分,一半是正常的,另一半是负片。
黑蓝色的半透明皮肤,已经失去了血肉,明暗反转后的白发,模糊的边缘,以及时不时冒出的灰黑色粒子,和燃烧记忆的灰烬一样。
这特效有点污染环境。
俞识忽然拉走了黎至,“这边。”
黎至跟着她,转头看见画家突然出现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
“还会瞬移。”黎至讶然,真诚道:“这招能教我吗?”
“能啊。”画家抬起头,语气轻松,“很简单,把自己也变成记忆就行了。”
碍于负片原因,看清她的脸,一时间很难把左右两边拼合到一起。
忽然之间,黎至眼前飘洒过一抹红色。俞识向后拽她,抬手挡下,红光闪烁,照出了画家。
俞识一直戴着的由各种玉石组成的手串,其中一颗珠子开始融化,手串散了,掉落一地,俞识也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距离很近,黎至能够看见镶嵌在黑色眼睛里白色虹膜,转动了一下,从她望向俞识。
“居然真的让你发挥了作用。”画家轻笑了一声,“下一次用什么挡?”
覆尘见状不好,从包里翻出乱七八糟的道具,左手一个木鱼,右手一把朱砂,这就冲上去了。
她慢了云奕白一步,云奕白离得近,手里还有武器,第一时间赶过来,拿着刀指着画家,稍微抿了抿唇,低声道:“后退。”
画家看着那把刀,退了一步,转头对覆尘说道:“谁教你锻刀的。”
“你管得着吗。”覆尘毫不客气。
黎至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画家,“我现在看你的脸也很眼熟了。”
她忽然抓住了俞识,转身又抓住了池境明。
池境明看了她们两眼,低下头想一会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阿识……你没事吧?”
俞识一愣,眨了眨眼睛,“还好,怎么了。”
“你没事就行。”黎至说了一句,她的视线一直在俞识和画家之间来回扫视着。
“你在干什么。”画家笑了起来,“其实你现在问我,我说不定会告诉你。”
“我明白了。”黎至决定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笃定:“你是俞家失散多年的亲戚。”
画家却没再回答黎至,她看向了俞识,“你做过很奇怪的梦吗?”
俞识冷漠地看着她。
“十七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你出生。”
画家说:“当年我就该杀了你,但那时候和今天不一样。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能回来,所以,偶尔看到你们过得幸运,我挺开心的。
我相信你梦到过很多次我,我愿意把我的记忆分享给你,可惜你忘得太快了。”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俞识冷声道。
“真的吗。”画家笑了笑,“你不怪我占据了你这么多年的梦境,只想着否认我?”
“不好意思。”俞识平静道:“我这个人不记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