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依旧浸透了墨色,你的眼中始终都有我。
佛门的雪,天光里的月,我们共时光灿烂且斑驳。
高大槐树上,叶子密密麻麻的参差错落,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织中显得更为翠绿一些。
丝丝缕缕的蝉鸣从叶子间散发出来,他们的眼前依旧有无数的尘埃徘徊。
“没有花的树,有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单薄。”夏恪一抬头看了看,叶子在夜色里美的荒凉。
洛琛熠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烤火腿肠,上面的孜然味道很香。
“挺好吃的,这个孜然比一般的孜然要香一些。”洛琛熠递了一根到她的嘴边,自己也吃了一口,看着头顶的槐树,只觉得植物也都有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树,我家里也有三棵。”洛琛熠笑了笑,搂过她的腰“那一年听婉婉说,你说过槐花疙瘩很好吃,我才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还可以吃,于是…”
夏恪一并不惊讶,但是依然觉得感动。
洛琛熠见状,便噗嗤一笑“于是,我们家里的槐花树就被我给薅秃了,尝试了一下,真的很好吃唉。后来第二年呢,我又特意种了两棵,这不,小的那两棵也有十年的树龄了,因为买树苗的时候,树苗就两岁了。”
“大的那棵,树龄二十六年,是在生我的那一年种的。”
夏恪一的心头持续动着,但是没有说话。
“怎么,老婆被感动的沉默了?”洛琛熠吃完了一根,手上还拿着两根,一根是他的,一根是夏恪一的。
“切,我才不感动呢,我的心这么硬。”夏恪一吃完了自己的烤肠,看着头顶的璀璨星光。
星光看起来一片破碎,月光冷寂且葳蕤,心头有万般的滋味,让人无声亦无泪。
“也是,老婆心确实硬,和蛋糕一样的硬。”洛琛熠噘着嘴看着她,又看见了她身后的烤鸭肠。
“老婆,后面居然有烤鸭肠哎。”他装作惊讶的说道“咱们再吃点烤鸭肠吧,哇塞,居然还有烤蝉和蚕蛹哎,真是意外的收获。”
“小伙子,你真是有眼光啊,我这里的烤串可是很好吃的,怎么样,来几串?”头发花白的大叔一边给其他人烤着鸭肠,一边还不忘招揽生意,让洛琛熠觉得很是可爱。
“没问题,鸭肠要六十串,蝉和蚕蛹四串。”洛琛熠一边说一边付钱,要不是怕自己串稀,他高低得再多买一点儿,让他俩吃个够。
“要嫩一点儿的,孜然多放,还要芝麻油。”他如数家珍的说着,看着旁边的夏恪一,挑了挑眉“保证让老婆吃的香。”
“哎呀,没问题,包你们满意。”老爷子嘴里说着,旁边的他的老婆就立马拿出了串儿。
“虽然我老婆听不见,但是看的懂。”老爷子笑嘻嘻的说道,脸上挂着幸福且洋溢的笑容。
乔清平站在不远处,看着正在买吃的的洛琛熠和夏恪一,只觉得心头一暖,就立马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夏思归…
夏思归正在北城的家里看书,听见手机响了,先是眯着眼睛笑,然后就秒回道:怎么,大半夜的让我看年轻人谈恋爱?
乔清平发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可以这么理解,你看看,这多好啊。
夏思归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老乔啊,你真是辛苦了。
乔清平看着这一行字,定定的出神,然后眼角溢出了一些单薄而明亮的眼泪。
夏恪一看着一直忙碌着,也始终微笑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所谓善良就是,你会对陌生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并且心生怜悯。
洛琛熠这些年来,其实也见过不少不正常的人,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可是依然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毕竟,大部分不正常的人,他们都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的去生活。
因此他们的生活,比普通人要辛苦的多。
你看,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有自己的一些痛苦,或单薄,或厚重。
但是有些人的痛苦,可比我们的要多的多,他们甚至连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选项都没有…
他们不仅要面对残缺的自己,还要面对自己残缺又有一些无力的人生,甚至还要面临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的嘲笑。
这个世界上,有好人就有坏人。
不过幸好,好人多,坏人少。
“孩子们,别难受,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平安健康就是福啊。”老爷子烤好了鸭肠,老太太递到他们的手上。
“我这一生,能有老婆孩子,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老爷子笑的很是开心。
隔着透明的口罩,他已经饱经岁月沧桑的脸似蝴蝶温暖翩跹,与岁月共同缱绻。
你看,我们有对于人生的定义,其实都不一样。
洛琛熠只得礼貌的笑着说道“是的,平安健康就是福气。”
“我想容省的人,对于平安健康的理解,比其他地方都要明显的多。”两个人并排行走着,夏恪一拿着手上的竹签子,有些感慨的说道。
“是啊,他们都不容易。”洛琛熠揉了揉她的头发,墨色头发如瀑布般飘洒。
“老爷子也是不容易,辛辛苦苦的带着老婆供孩子,如今也算是幸福了。”夏恪一看着头顶的月亮,它寒凉而明亮。
“是啊,是很努力的在生活的人,这个阿姨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她过的还挺幸福的。”洛琛熠又递给了她几串鸭肠“吃点儿?”
“天天投喂,就想着骗我,感动我,我告诉你,没门儿。”夏恪一噘着嘴说,还是接过了鸭肠。
“小机灵大宝贝,我可没有这么想,当然,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么我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做的,毕竟,老婆就是要拿来宠爱的,追老婆也是要有足够的诚意的。”洛琛熠被她这种心软嘴硬,且摇摆不定的心思,给弄的快要哭笑不得了。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坚持到快要胜利了。
只要时刻保持攻击的状态,就够了!
“哼,狡诈的狗男人。”夏恪一真的是很服气洛琛熠这种随时随地接梗拐弯且甜如蜂蜜的状态。
“我可不是狗男人,我是你男人。”洛琛熠脱口而出,然后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好像有点油腻。”
“是有点油腻吗?是很油腻好嘛~”夏恪一不禁摇头,吃了一嘴的油。
“老婆,我油腻起来,是不是也很帅?”洛琛熠吃着一个蝉,入口很酥脆“来,这个蝉很好吃。”
他故意把自己吃了一半的串儿给递了过去…
“切,上面有你的口水,我不吃。”夏恪一露出嫌弃的表情,继续吃着自己的鸭肠。
“吼,居然嫌弃我,被我各种角度亲的时候,你不是很享受嘛,都吃了我多少口水了,还怕这个?”洛琛熠嘴上说着,手上还是给她重新拿了一串“哦,还有一些地方没亲过,我要继续好好开发开发。”
“…神经病,臭流氓。”夏恪一吃着蝉,沉醉其中,已经不想听洛琛熠的下流语言了。
“这个真好吃啊,就是季节太短了,我那一年冬天来的时候,还吃过豌豆尖火锅。”洛琛熠拐了一个弯,又回到了重点话题上。
灯光在头顶璀璨,夜晚的金顶也有无数的光芒灿烂,照耀着人们的各种笑脸。
灯火不阑珊,相思长漫漫。
古城寄云晚,一别许多年。
“冬天的峨眉山还是挺好看的,虽然很冷。”手上的蝉还剩下最后一只,她不去看他,而是看着天上的云。
他拉着她坐到凳子上“是啊,很美很冷,累了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精神的很呢,不过还是歇会儿吧。”夏恪一继续吃鸭肠,洛琛熠又从包里掏出来一块蓝莓蛋糕。
“吃点儿这个?很甜的。”他的眼神格外的纯净,带着无限的宠溺和怜爱。
“小荷就是这样被你给养肥的?”夏恪一撇了撇嘴,还是接过蛋糕。
洛琛熠又拿出一个小勺“要我喂你?”
“我有手,不是三岁小孩子。”夏恪一夺过勺子,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了,尤其是还是男人,虽然她已经在慢慢的被他洗脑了,可还是有一些不太适应。
“没事儿,总要习惯,习惯有老公宠爱的感觉。”洛琛熠递出一串烤蚕蛹“我会好好的宠爱你一辈子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似如深爱清幽,带着无数的情绪。
“我要吐了。”夏恪一挖着蛋糕,奶油很甜,一点儿都不油腻,想来是品质很好的蛋糕。
因为她自己会做甜品,所以很懂得材料对于口感的影响,有好多基本食材不怎么样的,成品出来和材料好的吃起来完全就不是一种感觉,好马配好鞍,不同的基础也诞生不同的结果。
“好吃吧~是不是不会吐?”他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喜欢吃的话,到时候回家给你做,我自己做的,比在北城我们家店里做的还要好吃一些。”
“你孔雀开屏的样子,还蛮好笑的。”夏恪一只觉得,洛琛熠真的是很有意思,从前的她从来都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和洛琛熠坐在一起,会是这样的一种关系。
世间多少事,都出乎意料。
看着金光灿烂的金顶,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乔浥尘的那张脸来,她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你笑的样子,也很可爱。”他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要喝点儿米酒,不会醉。”
“好啊。”她也确实想喝点儿东西,这会儿吃烧烤吃咸了。
冰镇米酒里有很浓稠的米,是混浊也是清澈,是酸也是甜。
“我也很喜欢这样吃,不喜欢打鸡蛋进去,当然,煎蛋也很好吃。”洛琛熠挖了一勺子,直接递到了她的嘴边。
“小熠子,起驾。”她吃了一口,故意说道。
“你居然还是搞笑女,真没看出来啊。”洛琛熠宠溺的看着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或许原本的她,如果一直幸福着的话,如今应该就是如此的,只可惜人心难测,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有点搞笑细胞,但是不多。”她看着嘴边递过来的盛满米酒的勺子,又张开了嘴。
“你不要告诉我,你冬天来峨眉山,是因为我在剑桥发的那条动态。”夏恪一又拐了一个弯,回到了这个点上。
“当然,只可惜那时候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否则还可以在你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他自己也挖了一勺子吃,两个人,一只勺子“只可惜我因为爱你,做了这么多,却只有我自己看的见,曾经的我总是在自我感动和自我想象,还不如孟珩呢,至少以前的他看破了你,还在你面前刷存在感,虽然我一直都在你的青春里,却也始终游离不进你的世界,到不了你的眼前。”
洛琛熠有些自嘲,有些遗憾,不过他也已经释然了。
不管过程怎么样,但是至少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个结果,也不算晚。
“你要是像他一样,那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从前的我,心很硬的。”夏恪一拿着一串烤蚕蛹“当然,如今的我,心依然硬,不过可能因为心态不一样,所以还愿意接受你试一试。”
“好难得啊,老婆终于承认了我。”洛琛熠肉眼可见的兴奋。
“你也蛮可爱的。”夏恪一伸了伸腿,眼眶湿润“当初之所以发那条动态,是因为他就是那一天离开我们的,那个账号也是他的,我根本就不玩儿这些的,只是当做一个树洞,一个遗物而已。”
“结果居然能被你看见,我那时候本来就想设置的,但是又觉得,他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不会设置仅自己可见,他会分享给别人看。”
蝉鸣从刚才的尖锐,到这会儿的温和,仿佛交织的音乐忽然进入了结尾。
她的白发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夏恪一目视繁星,眼神有些悲伤。
她明明戴着眼镜,却觉得雾气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仿佛此时此刻的峨眉山,一如他还在的那些年。
一如那个冬天,白雪铺天盖地,他的目光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