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眉头微锁，忽然唇角一扯，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笑意：“上柱国秦乾，果然如传闻般俊朗。”
这话棘手得很，秦乾的眉头倏然一跳，盯着对方的目光亦是凝聚，同时摸上了剑柄。
然而，妄动显然不明智，因为周围那些“乞丐”，手里倒是悄无声息地多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武器。
“我……”他开口想说什么，到底还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丐帮名声我略有耳闻，今日算见识了。只能说，多谢相救。”
老人眯眼打量了他片刻，哑然失笑：“你虽谢我，想来心中多半不是滋味吧？权谋之间，风云莫测。人人趋炎附势，今日敬你如神明，明日或许唾你如土狗。却没想到，落难之际拉你一把的，是些靠馒头皮过活的贱民。”
秦乾的神情僵硬了一刹。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良久之后，方才轻声开口：
“你倒是看得透。我秦乾的命……或许就是如此可笑。乱臣贼子，天子弃儿，风光时呼朋引伴，如今却如丧家犬，而抬手相救的，却是丐帮的人……”
话音未落，忽然外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少爷！少爷是你吧！”
听到这轻颤激动的声音，秦乾眼神骤变，猛然回头，便看见一道熟悉的小身影踉跄推开围住的乞丐，一头栽到他面前跪下！
那正是他的随从小安，眼里竟未干的泪痕。
“小安！你怎么会在这里？”秦乾皱眉，声音里带了些不敢置信的焦急。
“少爷，三皇子的人盯上了老夫人和管家！他说，他想见您一面，否则就……”
小安声音里隐隐藏着哽咽，却努力压下哭腔。
轰地一下，秦乾的脑中炸开。
他攥紧拳头又松开，随即抬头看向独臂老人。
柯三欲言又止，看独臂老人一眼后沉声道：“你不能去，那就是一个死局。他抓人质，不过是诱你送命！”
“呵，我若不去，命早晚也送了，只是多搭上两条性命罢了。”
秦乾语气平淡，却透着森然的决绝。
“更何况，那是奶奶和从小一起把我养大的管家啊。”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独臂老人，“丐帮这次出手相救，秦某记下了，但还要再帮我一次。”
“哦？”独臂老人挑了挑眉，慢吞吞道，“这还有不够？开口要帮忙倒是不客气，果然上柱国身份不是浪得虚名。”
秦乾勾唇一笑，那笑意却透着丝苦涩：“也正因如此，我如今只能求助于丐帮。老夫人和管家固然要保全，但除此之外，我希望丐帮能派人捎一份信，送到陛下手中。”
他说完，幽深的眸中透出一抹复杂的光彩。
秦乾不是自负之人，但他深知，眼下能打破局面的力量，唯陛下独有。
柯三眉头一跳，低声嘀咕：“天子脚下，陛下消息灵通得很，焉知不知道你这闹剧？非要靠咱们送？”
秦乾摇头，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她或许知道，却未必能分辨真假。这世道，总有人仗着离得近，歪曲了事实。”
“若不以我之言表明态度，陛下是狼是狐，我都认定不了。”
独臂老人盯了秦乾半晌，忽然咧嘴一笑，那笑中透着几分嗤意：“倒是个坦诚的汉子，没什么藏着掖着。”
“也罢，这事儿，我让人去做便是。不过，你可得活着回来，这才让这信送得值当。”
“放心。”秦乾垂下眼帘，嘴角偏开一抹能称得上是从容的笑，“我若死了，那封信也就没用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看向脸色苍白的小安：“走吧，别让他们等得太久。”
小安红着眼眶，似咬牙想反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只是很小声地回复：“是，少爷。”
几人从废弃仓舍出来，独臂老人派了两个丐帮弟子为秦乾领路。
一路上，秦乾步伐沉稳，无意遮掩自己的身份，这让小安愈加紧张，不时回头张望，额上冷汗直冒。
果不其然，未走出两条巷子，便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乾对此不以为意，仅叹了一声：“来了。”
那追兵人数不多，但动作极快，眨眼便已将两人团团围住。
对方显然并不客气，二话不说冲上来便将秦乾与小安按到在地，同时捆住双手，推攘着往街外走去。
……
不消多时，一行人便将秦乾押到了城中一处热闹的酒楼。
人声沸腾中，他们被暗道送入楼里的雅间，里头早有人在等——确切地说，是在等秦乾。
三皇子阮凌空面上带笑，心情颇为愉快：“秦乾，别来无恙吧？”
然而他的目光在瞥见秦乾被绑得狼狈的样子时，脸色却忽然阴沉了几分。
他厉声喝斥：“放肆！我让你们去请秦大人，这是请人的态度么？”
几名随从闻言，一时间愣住了，忙上前解开捆绑，又喏喏作揖，神态惶惶不安。
秦乾倒不在意自己的窘状，只是冷冷开口道：“既是请，何必这周折？若被外人知道，只怕会当是……三皇子动手捉人了吧？”
这话让三皇子的神色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如常。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却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秦乾嘴皮还是这般厉害。不过，我请你来，只因如今时局动荡，我实不忍想念旧情。不知你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秦乾垂眸敛眉，淡淡一声：“合作？”
阮凌空目光一凝，站直了些许，掷地有声：“没错！你我生来都是男儿，自然应共掌天下。”
“如今你被夏映雪逼至如此地步，天下还有多少正道可言？我不信你愿意效忠那样一名乱臣贼子！”
他的话声带着煽动力，越说越激昂：“你承我一承，从此高官厚爵，甚至位列储相也未可知！夏映雪不过假借妇人之身专权乱国，有何资格对抗我们这些真正的天选之人？”
话到此处，他似笑非笑：“秦乾，莫要一时糊涂。是认清局势，共谋大业，还是继续被她那手段驱使得你家破人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