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梅苦笑，她预料到秦乾会是这种反应。
她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手上的纹路一般，知道他心性高傲，绝不会轻易屈服。
尤其是让她，一个敌国的公主，来“施舍”这种恩惠，更是会激起他骨子里的反抗。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目光直视着秦乾，一字一句地说道：“秦乾，我知道你心中对我，对大武都有芥蒂。”
“但如今瘟疫肆虐，受苦的终究是无辜的百姓。你心系天下，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受难，而不伸出援手吗？”
秦乾沉默了。
他看着肆梅，这个他曾经在战场上交过手的女子，此刻眼中却满是真诚，没有一丝虚假。
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些。
肆梅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他虽是大夏将领，却也心系苍生。
两国交战，受苦的终究是无辜百姓。
他环顾四周，这精致的院落，奢华的陈设，无一不彰显着大武皇室的骄奢淫逸。
他想起沿途所见，大武的百姓虽然剽悍勇猛，却也粗犷散漫，缺乏纪律。
这样的民族，真的能够治理好一个国家吗？
如果瘟疫继续蔓延下去，大武必然国力衰弱。
届时，大夏即便能够战胜大武，也必然是惨胜。
而这惨胜的代价，却是无数百姓的生命。
想到这里，秦乾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改变大武，改变两国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肆梅：“我可以答应你，尽力控制瘟疫。但我有一个条件。”
肆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什么条件，你说。”
“我要全权负责疫区的治理，任何人不得干涉，包括天可汗。”
肆梅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哟，呼延蓝，怎么，想拉帮结派想疯了？还是你花痴犯了，居然想让一个大夏的败将治瘟疫？”
一个身着华丽服饰，容貌艳丽的女子，带着一群侍女，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她正是肆梅的姐姐，呼延羽。
呼延羽上下打量着秦乾，眼中满是轻蔑：“这秦乾打仗是把好手，可治病救人，他懂个屁！你莫不是被他那张小白脸给迷住了吧？”
肆梅脸色一沉：“呼延羽，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呼延羽冷笑一声，“你为了这个大夏的败将，竟然不惜违抗父汗的命令，这还不是花痴是什么？”
“你以为父汗真的会重用他？不过是看他还有点利用价值罢了。”
“等他治不好瘟疫，看他怎么死！”
呼延羽的冷笑还未从唇边褪去，秦乾却已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语调平稳，却字字凌厉，宛如冷刃。
“呼延羽公主果然伶牙俐齿，口中能挑三国，舌下能结风云，倒也算得一绝。”
秦乾目光微漠，直视着呼延羽，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只是如此多才之人，何必在旁冷嘲热讽，不如请公主亲自去疫区治理一番？大武人才济济，岂会差我这个‘大夏败将’？”
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听着甚至颇有些谦逊的意味，但在场众人却都听出了当中的刺意。
果然，呼延羽的脸色瞬间一沉，眼中冷芒闪烁。
她将手中绣帕狠狠一甩，沉声道：“秦乾！你一个阶下之囚，竟敢出言挑衅于我！”
“阶下之囚如何？”
秦乾却根本不为所动，轻轻一挑眉，“若连口头意气都胜不过，又岂好意思站在这大武公主的位置上耀武扬威？还是说，大武的承受力竟如此勉强？”
“放肆！”呼延羽闻言，几乎要被气得发抖，“你该死！大夏人便是如此做人的”
“做人？”秦乾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做人从来讲究担当二字。既然公主你这般质疑我治理疫区之能，不如——立下军令状？否则不过空口白话，连姑姑茶前话后的趣闻都不如，还奢谈什么‘大武颜面’？公主，该闭嘴的，不知究竟是哪一位？”
他的语气清淡中满是鄙夷，像一把柔韧的剑，直戳呼延羽的自尊。
整句话说完，空气仿佛都沉了半分。
“你！”
呼延羽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一时竟找不到还能怎样反驳的话。
毕竟她再刁蛮，也明白秦乾这番话是把她直接“将军”了，让她骑虎难下。
眼见着两人气氛剑拔弩张，肆梅终于轻咳一声，微挡住了正要上前动手的呼延羽，“够了。”
“够了？”
呼延羽双眼喷火，看着肆梅挡在秦乾面前那稍显纤弱的身躯，更加怒不可遏，“呼延蓝，你为了这么个外族俘虏，竟敢同我作对？”
“呼延羽”肆梅语气冷淡，眉目间却平添了几分坚韧之色，“这是父汗交代的事。瘟疫当前，人命关天，诸事都有轻重缓急可考量。你即便是我姐姐，也别想因为私怨坏了大事。”
“光凭他？”呼延羽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他除了打仗，还会什么？偏你倒是如此推崇？莫非……你真被他迷惑了？”
“姐姐！”肆梅眉头一皱，音调微微提高，“此事与你我无关，与苍生有关。我信得过秦乾。他能办到的，是你我都无法触及之事。”
“好一个‘信得过’！”
呼延羽冷冷一笑，眸中怒意虽未褪却更添几分嘲讽，“既如此，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你凭什么‘信他’。若他治不好瘟疫——你最钟爱的乌雅马，就归我。从此别再提什么公平！”
肆梅眸光微微一缩，良久却道：“若他治得好呢？”
“随你开条件。”
呼延羽傲然一哂。
秦乾在一旁冷眼旁观，对于姐妹二人的‘赌马’游戏毫无兴趣。
但肆梅却没有犹豫多久，“好，”她点点头，眸中闪现坚定，“我赌。”
“哼，有裸裎共赌的胆色，且看你能撑多久。”
呼延羽丢下一句凉凉的讽刺，挥动衣袖转身离开。
待呼延羽走远，空气中只剩两人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