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从大臣的吵闹声中,徐盛仿若被隔离在外,像是离得很远,去看这一切。
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他徐盛,费尽千辛万苦,花费许多银钱,才入了胡文忠的眼,得了个不起眼的小官。
如今他又顶着被天下人耻笑的名声,率先反叛,开了城门将平西军放进京城。
无论谁是正统,叛军之将总是令人看不起几分。
他知道,如今朝廷之上,因为他是个叛军之将而看不上他的人太多了。
他忍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一直对自己说,这些都是向上的路上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如果他当初不换了那门亲事,他如今便是女帝的夫君!
原来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钻营、什么背叛,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一切原来都是唾手可得的!
可笑他忙忙碌碌,如履薄冰,恩将仇报抓了胡文忠,失了人心与声望,最后也不过得了一个养马的闲差。
何苦来哉!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左秋月。当初若不是她非要当街引自己去救她,如何能有这么多后续的事!
若是没有左秋月,他便会顺理成章的娶了左其星,后面的一切,包括整个大燕,那都相当于他的囊中之物!
徐盛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连带着把左秋月也恨上了。
左秋月缠绵病榻已有几个月时间,时好时坏,身子弱了不止一分两分。
之前徐府还多多少少给她找个大夫瞧瞧,如今徐盛对左秋月恨由心生,便让府里停了左秋月的药。
娄氏掌家本就仔细,给左秋月买药也不过是看在徐盛的份上,现在徐盛都发话 了,她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就把这笔银子省下来了。
左秋月躺在榻上断断续续的咳嗽着,早就过了时间,也没见府里有人送药进来。
“墨香,”她虚弱的唤道:“去看看,今日府里怎么回事,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将药送到?”
“是。”
墨香转身出门,便去了府中熬药之处。
不多时,她便满脸委屈的回来复命:“二少夫人,刘婆子说,说,从今儿个起,就不再为二少夫人供药了……”
“什么!咳咳,谁吩咐的?”左秋月听到这样的说法,情急之下,咳的更严重了。
“说是,说是……”墨香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瞅着左秋月要发脾气了,心一横道:“是二公子吩咐的!只说二少夫人身子无甚大碍,只静养一阵子即可。”
“咳咳咳……”左秋月闭了闭眼睛,她想到了娄氏,想到了石氏,就是没想到竟是他的夫君。
两行清泪自她的眼中滑落,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自己的一片真心,到底是错付了。
左秋月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起身:“我,我去问问二郎,为何要如此对我!”
墨香也不敢拦她,只得伸手扶着左秋月起身,搀着她走到前院去。
此时正巧赶上徐盛下朝回府,与左秋月在院中碰了个正着。
“二郎……”
左秋月正要问他为何停了自己的药,徐盛却是打断了她,面色不善的问道:“那年,你在百味斋门口为我所救之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左秋月万万没想到,本是有理的她,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这样无情的质问。
她当下便呆愣当场。
怎么说,说只是想要提前看一看未来的夫婿年轻时的样子?还是说,她有心换亲,只不过那匹马只是碰巧经过?
“我没有!”左秋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最近流的泪,似乎比从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不是的二郎,那年的事,实属巧合啊!咳咳!”
她这么一激动,立刻咳嗽起来,一口气没上来,憋的面红耳赤。
徐盛皱着眉,厌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有些奇怪,初见时还觉得她小白花一样温柔可人,令人心动,可此时再看,却哪儿哪儿都是装出来的做作神态,一举一动,都似带着拙劣的表演,让他只想远离。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徐盛也不多说,可他在心里已经认定,那就是左秋月自导自演的。
那一年,霍四刚刚回京,京里盛传他克亲又短命的谣言,他这位好夫人,怕是不想以身入虎穴,怕被霍四妨到,又不能直接说,这才设计他,与嫡姐换了亲事。
就凭她当年替他想出如何请风潇子出山的策略便可知晓,这左秋月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不知肚子里几百个弯弯绕绕。
当初他年少无知,热血上头,这才救了这么一个扫把星!
徐盛不欲与她多说,只觉得左秋月一张嘴,吐出来的全是谎话。
他一撩袍角,转身便进了书房,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左秋月。
左秋月看着徐盛的背影,只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冷。
府里不给熬药了,左秋月只得花自己的嫁妆银子拿些药吃,这又是进入了冬季,屋里的炭火又要钱了,再加上,她缠绵病榻许久,不去查看铺子,掌柜的奸懒馋滑,上报的盈利十分微薄,根本就不够左秋月在府中的花用。
无奈之下,她只得咬了咬牙,对墨香说道:“去把我的脂粉铺子卖了吧,背着些人。”
“是。”墨香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过,谁家正头夫人要靠卖自己嫁妆为生的?!
此刻的左秋月也意识到了,她在这个家里,是护不住银子的。
若是说卖了铺子,手里再多出银子来,她的日子必将更加不好过,甚至用不了几天,她的银子就会被以各种名目拿走。
如此,她只能将铺子偷偷卖掉,把银子藏起来,以供自己日常的花销。
左秋月叹了一口气,这生活中的一切,都与她设想中完全不一样。
如今的她,与她梦中的左其星是如此相似,被夫君冷落,忧思成疾,堂堂正头夫人还比不过一个妾室……
不,她还不如左其星,因为在她的梦里,左其星最起码手里还是有银子的,父亲没有被流放,徐家也不敢苛待左其星这个正妻。
而她呢,这府中,但凡长脸些的大丫鬟,都过得比她强!
眼泪就好似停不下来,左秋月哭着走出去,又哭着走了回来,平白吹了一阵冷风,倒在床榻上,病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