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以你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我大侄子!”
门丽华那被寒冷侵袭得近乎麻木的脑袋,在片刻的凝滞之后,终于咂摸出了其中的滋味。
她这一声,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窝在一块避水取暖的妇女们虽然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但是爱八卦是国人埋在骨子里的天性,直勾勾的目光盯的林婉婉头都抬不起来。
这一下,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窘迫,一股热血猛地直冲上脸,竟神奇地带动起了身体的血液循环,手脚也因此回暖了些许,仿佛在这冰寒的困境中寻得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林婉婉慌忙摆手,压低了声音:“不是不是,我还没确定呢,老师您小声些。”
今天和她困在这里的如果不是门老师,而是其他人,她绝不会袒露心声,正好就在这种不知什么时候会等待救援的无助环境下,人的感情脆弱易碎,极力想寻求着什么别的支撑。
门丽华还是懵的,怎么是大侄子,他从小就只知道看书看书,在男女关系方面跟木头疙瘩一样,整日里沉默寡言,表情冷峻,似乎与爱情、与女孩毫无交集。
就连姐姐姐夫前些年还满心热忱地想要为他操持婚事,可近两年也都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渐渐死心,不再提及。
“你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也不自觉凑过来,大家都被困在这仓库里,反正也出不去,听一耳朵还能解乏。
林婉婉三言两语把她和简深慢慢熟悉的过程概括交代了,全都说完了之后,心里反而轻松了,像是一直瞒着所有人的秘密被解开了。
和简深每次相处,虽然过程愉快,但林婉婉总是会有种被迫背上的负罪感,是对谁负罪呢,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因为简深与简铭亲兄弟的这一层身份,又或许是出于对周围人眼光的忌惮,就好似只要她与简铭分手后与简深有所牵扯,身边的人难免都会用异样的眼光去揣测他们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与纠葛。
除夕那天观看的电影,是一记重锤,时刻敲打着她的内心,让她不禁反思自己在面对感情不受控制产生时是否应当更加勇敢无畏、忠于自我。
但她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主动踏出第一步,只和简深说了做‘朋友’。
她就是一普通女孩,前世也就只活到二十多岁的年纪,和现在差不多大,两辈子两种人生的经历没有让她变得成熟世故,无坚不摧,林婉婉会在意周围人看她的眼光,对她的看法,这是她无法轻易摆脱的人性弱点。
所以她在门老师的表情中没有看到一丝反对或是阻挠的时候,这把一直悬在空中的刀轻轻放下了,只在皮肤上压出锋利的形状,但她没有受伤。
“我倒是没注意过简深这小子居然,居然还挺……”门丽华都想不到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自己大侄子。
她本来想说‘挺贼的’,但还是忍住了,给简深在婉婉面前留点面子吧。
一想到简深他那张整日面无表情,不近人情的脸,又忍不住皱眉,和这种工作至上的男人在一块,婉婉真的会体会到乐趣吗。
在她眼里,林婉婉这个学生勤奋好学,待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章法,最重要的是,性格合她胃口,简铭让她觉得不舒服了,不拖泥带水的拉拉扯扯说分手就分手了,这是她最欣赏林婉婉的一点,如果年轻时候的她也能这么果决,也许现在的心境完全会是另外一番天地。
门丽华才不会觉得林婉婉一会和她小侄子谈恋爱交朋友,一会又说可能对大侄子有点意思是什么坏女孩。
她用了许多年,吃了苦头才明白的道理,婉婉这样年轻就能想明白自己要什么,这是好事啊。
“不管你选谁,反正我支持你,咱们女人喜欢谁就跟谁谈恋爱,这是我们的自由,现在是新时代了,自由恋爱,谁敢说你!”
“就是啊,林同志,我也支持你,看上谁了直接出手!”
旁边的人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并不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但在这特殊的情境下,大家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为她加油打气,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与鼓励。
给她打气,也是给大家打气,才好继续坚持着。
门丽华伸手拢着林婉婉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像位真正的长辈一样,悄悄地和林婉婉说:“我说句惊世骇俗的话,男人么,就是用来找乐子玩的,好玩的男人就玩,不好玩的就甩了,我现在是年纪大了,不感兴趣了,你还年轻着呢,又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我瞧着啊……”
“等等,你们看,这水位,是不是越来越高了!”
因为大家都打起精神在听她们说话呢,注意力都比之前集中些,这会子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喊水位提高,所有人都趴在木箱上往下面看,确实较她们刚被困的时候升高了不少,这仓库再没有高处了,这些有人高的木箱是他们能爬上的最高处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掉起来,这时候没人敢下水,雨灾后的积水,全然不似清澈的河水那般纯净,而是浑浊不堪,其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赃物,还有许多被洪水淹没的物品残骸。浑浊的水面下,能见度极低。
更可怕的是,这种脏水是疾病传播的温床。
每村每镇的广播里都会科普脏水污物里面病菌细菌的危害,个头稍矮一些的女人站到水里,估计口鼻都露不出来了,南方人普遍水性都还可以,可谁也不想冒这个险下水求生。
气氛瞬间低迷压抑到了极点,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位越涨越高,这积水涨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正常,水是从哪里灌进来的?
林婉婉扶着身下的木箱慢慢站起来稳住身形往远处仓门看,水流的走向隐约能感受出,是从外往里面进来的。
仓库门明明早就被堵住了,就是怕仓库全被淹了,难道仓门那边被外面的水冲开了么。
林婉婉是这里面最年轻的,她会水,如今感觉身体里还存着最后一点力气,如今继续坐以待毙的话,大家都得被困在这,得找出路。
“咱们找找趁手的工具,能不能从旁的地方拆一块木板下来,划到出口那边看看,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们得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