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叫响彻战场，打破了圣殿骑士部队那久经沙场的专业肃静。鲜血四溅，洒满了大片地面，即便我感官迟钝，也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钻进鼻孔。我的龙，尽管隐形，却仍承受着无数箭矢和法术的攻击，它将任何没有树木掩护的敌人都碾成了肉酱。我的奥佐伊德食尸鬼，砍倒树木就如同砍杀敌人一样轻松，敌人的剑砍向它的身体，却只能将其砍断，而断开的部分会像吞噬受害者的血肉和灵魂一样，被无害地重新吸收。它金色的身躯染成了红色。我其他众多幸存的复生者，大多是各种大小和种类的飞行怪物，从各个角度骚扰着圣殿骑士。它们由马努斯和冰人指挥，他俩为了这个目的留在后方，太过重要，不能像棋子一样轻易牺牲。
然后就是我。我只能想象与一个能在敌人靠近前就瞬间将其杀死的对手战斗会是什么感觉。圣殿骑士可不傻，他们知道必须离我远点。但当我在他们的阵型中穿梭，从一个审讯官杀向另一个审讯官时，他们常常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他们正在纠正这个失误，分散开来，确保有足够的空间躲避和向我开火。但一旦我确定他们知道要惧怕我，我就开始制造自己的幻影，同时从多个方向进行威胁，再次打乱他们的组织。我能感觉到，周围敌人的士气开始瓦解。
我真是他妈的累了。
我叹了口气，又扯出一个审讯官的灵魂，诺拉的利刃在我身边随着锁链闪烁，拦截着袭来的攻击。看在老天的份上，快下令撤退吧。求你们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我毫不犹豫地吞下灵魂，感觉身体涌起一股力量，但我所感受到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对休息的极度渴望。我讨厌这样。我讨厌待在这里。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感觉到一侧的一群圣殿骑士打算躲避，而另一侧的人则准备施展一种天赋法术。我抢先行动，蹲下身子，闪过那束红色光线，光线扫过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击中的树木瞬间燃起大火。又有来自六个不同方向的攻击朝我飞来，有些很危险，但大多数没什么用。我无视那些普通的箭矢，任由它们射在我的盔甲上折断，同时我跳跃着、迂回着躲避魔法驱动的射击、爆炸法术以及其他可能让我偏离方向的重击。我杀了那个发射热束的人，吞噬了他的灵魂，继续前行，只要有人靠得太近，就会在我周围倒下一堆尸体。
我真是他妈的累了。
我吞下更多灵魂时，肩膀抽搐了一下，一团粗壮、鼓起的肉质触手从我曾经的左臂残肢处不断生长，变得越来越大。它们蠕动着，毫无精准度地乱晃，相互摩擦得很不舒服，还沾满了鲜血，变得滑溜溜的。我的血。这些该死的触手纯粹就是个累赘，是我盔甲没能护住的一大块跳动的弱点。伤口每次被划开都会迅速愈合，但照这样下去，我最终可能会失去意识。我的身体总会在某个时候耗尽制造更多血肉的物质，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轻。我需要吃点东西，但没时间停下来啃圣殿骑士的肉。目前只能靠灵魂维持了。
我隐约意识到，自己刚刚考虑吃人肉，却对这个想法没有一丝厌恶。我想既然已经在吞噬灵魂了，那吃尸体又何妨？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这在道德层面的问题还小些。无所谓了。家里有更好的食物。希望我能快点回去。我只是…… 太累了。
一声巨大的号角声响起，解脱与恐惧的情绪在圣殿骑士中蔓延。该死，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现在又要派什么来对付我？他们…… 哈。他们在撤退。这些固执的混蛋居然真的在撤退！
“停下。” 我大声喊道，让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圣殿骑士当然无视我，但这是好事。我这是在给我的部队下令。我答应过不会攻击任何撤退的圣殿骑士，我会遵守诺言。我放慢脚步，停下奔跑，只是静静地站着，圣殿骑士们小心翼翼地与我保持着很大的距离，他们的指挥官对着普通士兵大声呼喊，让他们避免与我交战。嗯…… 好吧，该死。结束了！真的…… 嗯。不，等等。
并非所有人都在撤退。只是大多数人。
该死。他们意识到他们的普通士兵对我来说不过是送上门的养料。我想这也说得通。这可不是他们第一次与像我这样的威胁战斗；食尸鬼可能也会随着杀死的圣殿骑士增多而变得更强。他们看到情况不妙，所以选择撤退，留下特定的部队独自战斗。这很烦人，感觉像是在滥用我的仁慈…… 但我答应过，所以无所谓了。如果非要说的话，这是我的错。我并不介意不用再在那些有点危险但实力一般的敌人中冲杀，而且在他们醒悟过来之前，我至少解决了他们带来的大部分审讯官。
那么…… 那些没有解脱感，反而充满嫉妒的人。那些仍然紧绷着准备战斗的人。那些因为终于看清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满心恐惧的人。那些没有撤退的人。我还得对付他们。但我不着急，扫描着他们的灵魂，尽量猜测我将面对什么样的天赋法术，试图弄清楚他们对付我的计划。留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感觉像阿登那么强大，甚至相差甚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对我就没有威胁。我还没蠢到认为，即使是一些弱小天赋的恰当组合也不能把我消灭，只是…… 嗯，比起被阿登的攻击正面击中，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我在这里应该有优势。
不过让我恼火（但并不意外）的是，那队我认识的人也在留下来战斗的人当中。好吧。我想我就从他们开始。我的手下可以对付其他人。但是杰利萨？拉克？梅利克？本特利？那些和我一起欢笑过、我帮助过，也帮助过我的人？他们是我的目标。
我朝他们走去，不紧不慢，让撤退的圣殿骑士有条不紊地向后撤离。由于他们要在尸体和原木间艰难行进，还要和我及我现在静止不动的不死生物保持很大的距离，所以这还是花了些时间。然而，当我意外感觉到一个撤退的圣殿骑士死去时，我惊讶地缩了一下。我怒目而视，松开了武器。
“诺拉，” 我低声说，“去把‘从上弑杀’带来。”
她飞走了，我静静地等着她用锁链把那个虫子人带回来，心中怒火中烧。周围大部分森林都已被砍倒，所以当我从树梢上抓下一个挣扎着的希弗罗克士兵时，撤退的圣殿骑士们都惊讶地看着我，他的剑上沾满了鲜血。
“你听到我命令你住手了。” 我提醒他。
“是的。” 他承认道。至少他还没蠢到说谎。
“但你还是杀了一个正在撤退的圣殿骑士。” 我直截了当地说。
“你是一个统治者，” “从上弑杀” 缓缓说道，“你是一个盟友。而且你…… 是一位女王。但你不是我的女王，肌肤之死神。我有我的职责。在你下达命令之前，我没想到它们会与你的指令相冲突。”
“所以你会一直遵循你女王的命令而不是我的？” 我问。
“是的。” 他确认道，“这就是我。”
我叹了口气。
“好吧。诺拉，砍掉他的四条手臂。”
她照做了，锁链和利刃干净利落地挥动了两下。我把 “从上弑杀” 踢倒在地。
“这样能让你没法再执行命令了吧？” 我问他。
“我…… 相信…… 可以。” 他嘶声道，黏糊糊的鲜血从他新的伤口中渗出。
“很好。” 我哼了一声，“我相信打完这仗，我女朋友能把你治好。她肯定很高兴终于有借口研究你的身体构造了。”
“我会…… 抗拒…… 生物检查。” 他告诉我。
嗯…… 我在乎吗？呃，我想我是在乎的。在建立我们这个小镇的过程中，他帮了大忙。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一直没胳膊，我想。” 我耸耸肩，“祝你好运，‘从上弑杀’。别再跟我捣乱了。”
我继续朝我感觉到老相识们等待着我的地方走去。我觉得 “从上弑杀” 有八成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或者在圣殿骑士撤退时被路过的人一剑刺穿脸，但他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所以如果他能以某种方式活下来，我也不会太惊讶。不管怎样，我其实都不太在乎。我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不过，我得先解决这些老朋友。我穿过一片还矗立着的树林，第一次亲眼看到了他们。当然，这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们穿着圣殿骑士的盔甲，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杰利萨韦塔戴着一顶队长头盔，这倒挺有意思。她是负责人？呵，她肯定讨厌这个。
我平静地朝他们走去，诺拉轻松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即便他们没有撤退，我也不打算先对这群人动手。我欠他们这个。或者…… 嗯，至少我欠他们大多数人这个。我不认识那个灵魂像雷鸣般跳动的年长男子，也不认识那个灵魂像纯净的水涡般的女孩。但杰利萨、拉克、梅利克和本特利，我之前都见过，在这一切混乱全面爆发之前我就认识他们了。这意味着，他们或许能把我当人看？
不过，我其实没抱太大希望。首先，很明显他们把这个地方布置成了战场；我看到也感觉到到处都是变形魔法符文，他们在一个小池塘附近布阵，这可能会对那个拥有水之灵魂的女孩有所帮助，而且他们都摆出了战斗准备的姿势，从他们灵魂散发的感觉可以看出，他们正在心里回顾着任何可能打败我的计划。
真棒。
我向进入我攻击范围的每一个变形魔法符文注入魔力，将它们摧毁，但除此之外，我只是继续靠近，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举动。他们同样也没有攻击我。但我觉得可能得由我来开启对话，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嗯…… 好吧，我想还是用老一套。
“嘿。” 我咕哝着点点头打招呼，“呃，最近怎么样？”
尽管周围撤退的嘈杂声很大，但尴尬的沉默还是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
“那个…… 那个邪恶的、大肆屠杀的死灵法师刚刚是在问我们‘最近怎么样’吗？” 水之女孩问。
“我女朋友说，如果是对先向你宣战的人动手，从法律上来说就不算大屠杀。” 我平淡地回答。
“这…… 好吧，我是说，这话也没错，但是 ——”
“泽维尔！” 杰利萨厉声喝道。
“对…… 对，” 她回答，“抱歉，队长。”
“不不，” 我坚持道，“我想听那个‘但是’。我是真的好奇。”
然而，当然，在我朝他们走去时摧毁的一些符文，突然在我身后重新出现，我够不着的地方。那个水属性的女人 —— 我猜叫泽维尔，但我怀疑我记不住 —— 不出所料拥有水系天赋，在本特利的扶持下，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将大量的水聚集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环绕在我们所有人周围。符文启动，水凝固成一道巨大的圆形冰墙，把我们都困在了里面。那个我不认识的年长男子对冰墙施展了他的天赋，但就我所能判断的，似乎没什么效果。不过，我还是对整个情况感到十分难以置信。
“真的吗？” 我问，“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把我逼到近身作战的环境，而这恰恰是我最擅长的？让你们自己无处可逃？”
“我们不想和你战斗，维塔。” 杰利萨坚持道。
“那就离开。” 我简单地回应。
杰利萨移开视线，看向那个穿着毫无意义盔甲的拉克。从情感状态来看，拉克…… 似乎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她了解甚少。也许是这么多鲜血刺激到她那脆弱的怪物核心了？实际上，她的灵魂现在非常有趣。她灵魂的外层和其他人的灵魂差不多，起到一种缓冲作用，介于那些虚空部分 —— 似乎给她提供了完全不同的欲望和本能 —— 和她的大脑之间，而大脑才是真正控制身体的部分。让我好奇的是，为什么她的大脑没有那些沃里佐的本能…… 但也许有？我不知道，关于大脑的理论我还是留给佩内洛普吧。关键是，这里的大多数人看起来既警惕、恐惧，又很坚决。而拉克，却像是被锤子砸了脑袋，除了疼痛什么都想不到。只不过她并没有受伤。
“没那么简单，维塔。” 杰利萨告诉我。
“就是绝对、完全、百分之百这么简单。” 我不同意，“离开就行。”
“教会不会接受那样的结果。” 杰利萨解释道，“我们之后还是得回来和你战斗。但现在，我们与外界隔绝了。哈维正在用一个巨大的静音泡泡困住我们，防止你向你的不死生物下达命令，但这也给了我们一个交谈的机会，不会被其他圣殿骑士听到。”
哦，该死，我居然都没注意到这个静音法术！我大概可以把声音传到泡泡外面，但他们这招还是挺聪明的。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喜欢事情发展的这个方向。我微笑着，把诺拉的刀刃插进地里，靠在上面，以示没有攻击性。
“我在听。” 我微笑着对她说。
“队长。” 制造静音泡泡的家伙（我猜他叫哈维？）发出警告的哼声。
“别担心，哈维，这没违反我们的命令。” 杰利萨不在意地说，“这只是一个非暴力解决办法。嗯，差不多吧。”
“差不多？” 我挑起眉毛问。
“我们这个小队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拉克杀了你。” 杰利萨说，“通过灵魂吞噬。但如果你们俩打一场，最后拉克制服了你 —— 让上级相信确实有可能可信地控制住你 —— 那么我们最终应该能把事情转变为你所希望的那样。对外宣称拉克能打败你，但杀不了你。这样你就成为我们对抗阿瑞斯的武器，而她成为你的…… 监管者，我想。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能 ——”
“滚蛋。” 我打断她，在她讲这个愚蠢计划的过程中，我的笑容早就变成了皱眉。
“维塔…… 我知道这要求有点过分。” 杰利萨说，“嗯，不。说实话，这很糟糕。这太可怕、太不公平了，在你目前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却让你处于劣势。但这也是我们所有人能站在同一战线的唯一办法。只有这样，大家才能活着走出这里！”
“或者，” 我强忍着脾气指出，“你们都可以直接离开。”
“如果我觉得那样有用，我会的。” 杰利萨向我保证。
“有用的。” 我哼了一声，“离开就好。”
“那阻止不了这种事再次发生。” 她坚持道，“我知道你不想成为我们的敌人。你自己也这么说过。帮助我们对抗阿瑞斯，恰恰是能让人们开始信任你的事。但你得明白，在你做了那么多事之后，你必须做出让步，我们才能迈出接受你的第一步。”
“我觉得你严重低估了这些‘让步’到底有多愚蠢。” 我对她咆哮道，“听着，你自己想想。认真考虑一下。你要我就这么让自己被打得屁滚尿流，很可能灵魂还会被咬掉几块，然后基本上成为一群恨我的人的奴隶？是啊，我确定这会有好结果。这太弱了，杰利萨，就算对你来说也是。”
她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半是耸肩，半是妥协。
“是啊。” 她承认，“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唉，这就是你人生的写照啊。” 我哼了一声，我也不羞于承认，看到她因此退缩，我心里有一丝满足。“你呢，梅利克？这就是你‘感谢我把你妈妈从精神控制黏液中救出来’的方式？圣殿骑士有没有告诉你，如果我失败了，他们的备用计划是把利蒂亚村连同你们所有人一起烧成灰烬？”
“事实上，他们说了。” 梅利克哼了一声，“加尔达拉提到过。”
我惊讶地眨眨眼。他是认真的？
“那你他妈的为什么还当圣殿骑士？”
“你知道我的天赋。” 他耸耸肩，“他们没给我太多选择。”
“那可真不容易，兄弟。” 我同情地点点头，“想加入我的队伍吗？”
“嘿！” 水属性女孩尖叫道，因为之前施展天赋而气喘吁吁，“别在战斗中挖我们的队员！”
“没事的，泽维尔。” 梅利克不在意地说，“当圣殿骑士也没那么糟。而且，这样我就能杀掉那些伪装成人类的变态怪物。说到这……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我导师的灵魂怎么了？”
我挑起眉毛。
“谁是你的导…… 哦。哦，西奥多拉是你的导师。当然是她。操，现在我得让你活着，不然她和玛格丽特肯定会没完没了地唠叨我。”
“这么说她是你的奴隶之一。” 梅利克得出结论，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果然。真的是黏液控制了你，还是你只是想要她的力量？”
“真的是纳瓦拉控制了我。” 我向他保证，“我不会假装她罪有应得，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她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不用了。” 梅利克嘶声道，“我认识的那个女人，绝不会为你这样的东西效力。她当初去利蒂亚的全部原因，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天赋被利用！你制造出来的那个东西，已经不是西奥多拉了。”
“嘿，我很不满这种说法。” 诺拉说。
“等等，谁说话呢？” 水属性女孩问。
“是我！” 诺拉大声说道，我有些犹豫地松开她，好让她凭借自己的力量飘浮起来，小小地炫耀一下。“我是个复生亡魂！而且，没错，这挺奇怪的，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但我还是我！我还是诺拉！”
“等…… 等等，你说…… 诺拉？” 本特利问道，恐惧在他的灵魂中蔓延。
“没错，就是我！等会儿，我认得这声音。本特利？哟，你最近咋样？生活还顺利吗？希望我的死没把你吓得太惨，哈哈。找到男朋友了没？”
“你把诺拉变成了一把镰刀！？” 本特利朝我尖叫，我不禁缩了缩。
“嘿，嘿，没试过就别乱评价！” 诺拉责备道，在空中飘浮着转圈圈。“我能飞，能对自己施展天赋，还能看能说…… 哦，我还挡下了天空希望之剑，所以我显然超厉害的。”
“听着，我只是…… 一直没给她找到合适的人类身体，而且她特别喜欢那次变成镰刀的经历。” 我犹豫着解释道，“所以…… 现在她就成了镰刀人。我保证，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已经尽力了！”
“本特利，维塔说得对。” 诺拉坚持道，“你根本不知道圣殿骑士对她做了多可怕的事。你站错队了！还有，你还没回答我关于男朋友的事呢。”
“你…… 你不是诺拉。” 本特利坚持道，“诺拉绝不会接受这种事！”
“哦，抱歉，难道你每次改变想法就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吗？我们就不能还是朋友了吗？”
“本特利，这是谁？” 水属性女孩问道，“你认识这个…… 镰刀女士？”
“她以前是我狩猎小队的成员。” 本特利解释道，“我…… 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哎哟。‘曾是’？看来这就是答案了。” 诺拉嘟囔道。
“嗯，说句公道话，我觉得和一把超厉害的杀人镰刀做朋友挺酷的。” 水属性女孩宣称，“既然我们显然不是像我之前以为的那样来一场生死决斗，而是在这儿和这片森林的超级大异教徒友好聊天，那我能问问她身上为什么会长出一堆触手吗？”
“我的胳膊被阿登炸飞了。” 我耸耸肩回答，“然后我的身体就…… 我猜是喜欢长触手吧。我好像一直不受控制地施展着生物魔法，把自己变成一个小迷雾守望者。”
“等等，真的吗？” 水属性女孩问，“哇，这超酷的。我是说，听起来可能有点烦，但还是很酷。”
“好吧，我喜欢她。” 我朝水属性女孩竖起大拇指承认道，“你们就不能直接离开吗？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人战斗。”
“呃，其实我是男生。” 水属性女孩说。
我惊讶地眨眨眼，然后更仔细地审视他的灵魂。
“…… 你确定？” 我问。
“呃……”
我的问题似乎像失控的马车一样击中了他，我甚至都不想去梳理因此涌现出的各种情绪。现在这并不重要。不，在我看来，有两个真正需要我关注的问题：首先，我们为什么还站在这儿聊天？倒不是我介意，只是我已经拒绝了杰利萨的提议，而他们也拒绝了我让他们离开的请求。所以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吗？如果是，为了什么？当然，第二个问题是……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拉克？” 我问，“说真的，你是唯一一个感觉有点威胁的人。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你想吃了我？”
这个穿着盔甲的沃里佐第一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呃，她现在比我高了吗？怎么每个人都比我高，真讨厌。等我给自己换个更好的身体，一定要高高的。
“你…… 你杀了多少人？” 拉克问我。
哈。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什么，就刚才吗？” 我问，“我不知道。我和我所有的不死生物加起来，大概…… 几百个？怎么了？”
“有…… 这么多血。” 她说，“这么多死亡。你杀了这么多人，但是…… 你放过了我。为什么？”
我耸耸肩。
“没那么复杂，拉克。” 我告诉她，“想杀我的人，我就杀了他们。不想杀我的人，我就不杀。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立场。所以当你不再试图杀我 —— 或者说不再试图杀任何人的时候，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和你战斗呢？说到这儿……”
我把手举过头顶，让诺拉飞到我张开的手掌上。
“…… 你现在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儿？我很乐意在更好的情况下和你们叙旧，但现在我的领地有一支军队，我要他们离开。”
“我……”
她的回答没说完，但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朝战场飞速袭来，便没太在意她。是加尔达拉。她正往这儿赶来！
“所以你们一直在拖延我。” 我低声说道，“好吧，玩乐时间结束了。你们撤掉这些墙，然后滚出这里，不然我们就开打。”
我编织一个动能魔法咒语，想在包围我们的静音泡泡外下达攻击命令，但被一些变形魔法之类的东西挡住了。好吧，我明白了。我蹲下身子，准备出击。那个阻止我获得支援的动能魔法师在后面，所以梅利克会是我的第一个目标。我需要我的龙把我从这儿救出去。
“最后一次机会。” 我冲他们吼道，“放我出去。现在。”
“要么行动，要么灭亡，拉克！” 杰利萨喊道。
“…… 或者两者皆是。” 拉克轻声回答，然后突然朝我扑了过来。
天呐，她速度真快。我勉强用诺拉的杆身挡开她的剑，同时触须猛地回击。她向后一闪，扭动着身子，戴着头盔就咬向我的触须，一阵剧痛瞬间传遍我的灵魂。操！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长出无数触须，而且我怀疑她根本咬不完，但我之前费了那么大劲救她，现在真的要扯出她的灵魂吗？我到底为什么要用触须啊？
拉克一离开我的攻击范围，我就立刻朝梅利克冲过去，但不到一秒，她又出现在我面前。不过这次，我有准备了。我像使长矛一样将诺拉刺向她，拉克扭动身子躲避，与此同时，诺拉的锁链脱开。我硬接下她的剑击，相信诺拉的天赋和我的盔甲能抵挡，而诺拉则借着锁链扭转身体，切入沃里佐的身体，她的刀刃轻易地划破圣殿骑士的盔甲，就像那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们在拉克身侧划开一道口子，她嘶叫着，再次退到触须攻击范围之外。
“她在用诺拉的天赋！” 本特利喊道，“把镰刀从她手里夺走！”
瞬间，我感觉到一股拉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试图这么做。搞什么？但我没时间去找源头，因为拉克恼人的打了就跑战术没有停歇。她扯下头盔，扔到地上，再次冲上来，用盾牌猛击诺拉的刀刃，改变其方向，试图让我松开手。我继续朝梅利克靠近，但越靠近，挥动诺拉就感觉像要把她从橡胶里拔出来一样。有什么东西用力拉扯她的锁链，迫使她收回锁链，像普通长柄武器一样使用，而我只能依靠自身力量突破这股阻力。
“他在拉扯我体内的金属！” 诺拉对我喊道，“是梅利克！他在把我拉过去！”
操！我现在是该冲向他把他解决掉，还是后退试图脱离他的影响范围？事到如今，我是不是干脆把他们都杀了算了？
我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剧痛就向我袭来，拉克成功地从我没有盔甲保护的触须手臂上咬下一大块。我愤怒地嘶叫着，同时感觉到她的痛苦减轻，因为她从吞噬我的肉体和灵魂中获得了快感。我没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还是疼得要命！更糟的是，她没有停止攻击，用力击打我的手，让我握不住武器。诺拉立刻被扯到我够不着的地方，拉克趁机上前咬向我有盔甲保护的肩膀。
“想得美。” 我低声说道，诺拉的天赋让她的牙齿咬在盔甲上无法动弹。
我用尽全力一拳打在拉克脸上，打掉了她试图咬我的半口牙齿，黑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诺拉和我分开后，大概再过十秒，她就会因为距离太远而无法再用天赋保护我的盔甲，那时她就会筋疲力尽。不过这时间足够了。梅利克正忙着阻止诺拉自己冲过去砍他的头，我冲向冰墙，一边跑一边破坏我感觉到的每一个变形魔法符文，再次编织向我的不死生物下达的命令。果然，我破坏了某个关键的东西，我的法术生效了。
“他们的时间够多了。” 我用魔法大声喊道，“打破我周围的冰墙，然后杀掉所有没有撤退的圣殿骑士。”
最妙的是，这个静音泡泡是双向的。和我被困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已经下了命令。在泡泡里，我只听到拉克的护手和靴子落地的叮当声。她满脸是血，再次朝我冲过来，爪子和利齿都伸了出来。而且现在她速度更快了。
拉克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部队朝这边冲过来。她撞向我，破碎的胸甲爆开，在扑过来的过程中，她的第二对手臂也挣脱出来。我赤手空拳无法挡住她六条肢体的猛烈攻击，但其实也没必要。我只需要注意她的牙齿就行。我皮糙肉厚，她其他的攻击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即使她的爪子划破我的面具，在我脸上留下一道道伤口。我不想和这些人战斗，不想杀了他们。所以我真正要做的，就是等我的不死生物打破困住我的冰墙，拿回诺拉，杀掉其他人，然后离开。
“你真的想杀了我吗，拉克？” 我朝她怒吼，试图抓住她的喉咙，但她朝我咬过来，我只好退缩，“你确定要逼我对你做同样的事？”
“我还能怎么做！？” 她回吼道，“这是守望者对我的要求！”
她伸手在我身后射出蛛丝，截断我的退路。于是我向前走去，用肉质触须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我，然后用膝盖顶她的肚子。
“是吗？” 我问，“那结局只有一个。”
她比我快得多，但我更强壮、更坚韧，而且与怪物战斗的经验也更丰富。我不需要诺拉或其他任何武器来对付她。就连我新长出来的假触须也足够强壮，能把她按住，转个身，然后迫使她在我走向梅利克的时候，直接走到我身前。
“我已经多次让你们离开！” 我朝他们大喊，“你们真的这么想死吗？我不理解你们。我一个都不理解！”
本特利举着武器冲了过来，无视杰利萨让他离我远点的喊叫。我很想，非常想杀了他，给诺拉配一把斧头，但我只是稍微摆弄了一下他的灵魂，他就吓得瘫倒在地。还是那么软弱，和以前一样。梅利克一边继续和诺拉僵持，一边在我靠近的时候挣扎着想要逃脱。在我身后，我的龙把困住我的冰墙撞成了冰粉，我感觉到那个叫泽维尔的女人试图把这些冰粉都聚起来攻击我。我把拉克拉得更近，紧紧地把她抵在胸前，手指绕上她的脖子。
然后混乱开始了。那些留在阵中的圣殿骑士又开始一个个死去，我的部队再次展开屠杀。马努斯和冰人跳到我龙的背上，在加尔达拉赶到之前飞过去与她交战。她绝对想不到他们会来这一招。
“放开诺拉。” 我命令道，“我就放了拉克。然后我们都可以走。你们，你们的部队，我，我的部队。要是你们有别的举动，你们都得死。”
我注意力都在梅利克身上，感觉到他放弃抵抗，我立刻松了口气。他投降的意图很明显，他小队的其他人也是。不过我猜拉克除外，但感觉她其实也不想杀 ——
我的身体感官突然消失。我的身体向后倒在地上。
…… 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跑开了，抓住本特利，把他拖出我的触须攻击范围。我试图动弹，试图环顾四周，但我破碎的灵魂丝线只抓到一片虚空。刚刚发生了什么…… 哦，我明白了。细长的尖刺从拉克的背上伸出来，沾满了鲜血和内脏。从灵魂视野的轮廓很难分辨，但我觉得上面可能还沾着我头骨和大脑的碎块。搞什么鬼！我上次和她战斗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些东西！佩内洛普跟我说过这些吗？糟了，她可能说过。我不太记得了。我的思维变得模糊。我想…… 我刚刚死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
我让触须向下延伸，找到我的尸体，在里面摸索着寻找着力点。抓住之后，我让自己重新占据这具旧躯壳，从内部填满它，再次用我的力量掌控它。说实话，突然间，我的身体感觉舒服多了。当然，我的头被竖着劈开了，代替手臂的触须也没了，但这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在乱动。至少没有自行其是地动。我的心脏不再在胸腔里跳动，不再向我身体的各个角落输送液体。我的肺也不再有吸气呼气的冲动。我的身体…… 平静了。
这种平静带来的喜悦几乎也让我平静下来，但还不完全是。
“那就只能死战了。” 我试着说，但我的半拉脑袋歪向一边，从喉咙里挤出的只是一声无声的气流。
我想这样也行。我猛地向前冲去，毫不保留地使出全力，我能感觉到肌肉撕裂的刺痛。但这次，我真的不在乎了。我的身体已经死了，我的肌肉也不再有任何价值。我一跃就拉近了和梅利克的距离，用仅有的一只手抓住他的脸，把他的身体猛地砸向下面的泥土。我感觉到他立刻就失去了意识，我松开手，从空中夺回诺拉。我早该知道不能对他们手下留情。他们不值得。从来都不值得。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都杀了。但首先要让他们受苦。本特利又朝我冲过来，于是我挥动诺拉，朝他的腰部砍去，把他的两条腿都砍了下来。所有人都得死。所有人都是我的食物。除了我答应过的那个人。我剩下的一只眼睛在肚子上转动，盯着杰利萨。
“只有你。” 我的触须用花体字向她示意。她下令撤退。太晚了，小果冻。你有过太多机会了。
我的龙死了。我的复生亡魂们也死了。我感觉到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很快，其他无数的不死生物也随之而去。“歼灭者” 加尔达拉逼近，我愤怒地咆哮起来。水属性女孩冲上前去试图救本特利，于是我抓住她，把她朝后面的动能魔法师扔过去，把两人的盔甲和骨头都砸得粉碎。我的触须向前猛冲，准备扯出受害者的灵魂，但拉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行动，在我吞噬猎物之前，用牙齿和尖刺切断了我的触须。接着她朝我扑来，咬向我暴露的肉体，但却无法刺穿我的皮肤。愚蠢的女孩。我现在已经死了。诺拉能让我的身体和她一样刀枪不入。我抓住她的头，把她从我身上扯下来，拧断她的脖子，让她瘫倒在地。
然而，还没等我享用猎物，我周围的空气就变成了火焰。我的盔甲、衣服，甚至我脚下的土地都瞬间化为蒸汽，诺拉的天赋全力支撑着，才让我们俩不至于被烧成灰烬。我向周围释放出一股力量，蓝色的魔力冲破黄色的火焰，打断了她的法术，我怒视着我的新敌人。
“歼灭者” 加尔达拉。她来了。但我现在这个状态，她杀不了我。我朝她跳过去，诺拉的锁链伸长，想要把她的头从肩膀上砍下来。但她速度很快，在我们够到她之前就闪躲开了，我又落回地面，紧接着又一个歼灭法术全力朝我们袭来。
“守望者之眼啊。” 加尔达拉轻声咒骂道，“你居然比龙还耐打。你都吃什么长大的，姑娘？”
“灵魂。” 我朝她怒吼，同时用魔力发声，一举摧毁了她那可怜的法术。
“对，没错，废话。” 加尔达拉叹了口气，挠了挠头盔边缘，“我就知道。问得真蠢。”
…… 然后法术又开始了。毁灭一切的熊熊烈火在我周围燃起，我试图躲避，它就紧紧追随，只有在我用自己的魔力强行打断的时候才会短暂停歇。而我只能一阵阵地发力，与此同时，诺拉的灵魂为了抵御焚烧，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我倒想看看，咱俩谁先撑不住。” 加尔达拉在上方嘲讽道，“是我，还是你的镰刀？我已经拼命战斗六十年了，姑娘，你最好相信我至少还能再拼四十年。”
加尔达拉开始在歼灭法术中夹杂投射物来骚扰我，进一步消耗诺拉的天赋。我继续躲避、迂回，尽可能频繁地释放魔力，好让诺拉能喘口气。但加尔达拉说得对，我要输了。我本应该带着诺拉和龙亲自去对付她，而不是把她留给一群没用的圣殿骑士。现在我连飞行的能力都没了。
更糟糕的是，我又感觉到一股拉力。梅利克恢复意识了！他虽然被折腾得够呛，但他对诺拉身体的拉扯已经成了个麻烦，而且我一直专注于躲避加尔达拉的攻击，已经超出了能直接用灵魂之力杀了他的范围。事实上，对他小队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该死！
“嗯…… 你比上次还蠢。” 加尔达拉评论道，“死了之后像头野兽一样战斗。”
就在我又一次用魔力脉冲打断她的歼灭法术后，她立刻换了个法术：我周围的空气中瞬间凝结出冰墙，在我破坏制造冰墙的法术之前，就把我困在了里面。而在我脚下，地面开始沸腾。我再次向四周释放魔力脉冲，但似乎并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作用的话，反而让情况更糟了！热量已经在那里了。她一直在收集热量，并积聚在我脚下，准备用滚烫的泥土和石头设下陷阱。我的双脚开始陷入那片红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地面。一旦诺拉停止使用她的天赋，我的双腿就会不保。
然后她的歼灭法术又重新开始了。
“那现在就来看看这招管不管用。” 加尔达拉若有所思地说，“大家都往后退。”
越来越多的魔力在我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热量。诺拉和我开始被活活煮熟，就连我的魔力脉冲也无法让她得到片刻喘息。她的灵魂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我挥动诺拉，砍向困住我们的冰墙，砍下大块的冰，掉进现在已经没过我腰部的熔岩坑。等等，我心里有个声音想。如果我现在把这冷却，它不会凝固把我困住吗？但这个念头被愤怒和绝望的洪流淹没，那是一种对生存的强烈渴望。我必须挣脱出来。我必须杀了加尔达拉。我必须把他们都吞噬掉。
但我感觉到诺拉的天赋开始失效。我感受到她的绝望、痛苦，以及她灵魂深处某种东西悄然破碎的声音。我感觉到她决定不惜牺牲自己来保护我。最后，随着火焰继续肆虐，我感觉到她崩溃了。于是，我那还能保持清醒思考的部分决定放手。
诺拉从我手中飞出，再次被梅利克的天赋抓住。我知道这次连十秒都没有了；诺拉的灵魂一失去意识，她的天赋就会失效，我之前从没见过复生亡魂出现这种情况。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化为灰烬，剧痛在我灵魂中蔓延，维系我与身体的灵魂丝线也一同消散。被困在自己的尸体里，我被焚烧着。我…… 我得离开。我需要另一具身体！但它们都太远了。我够不着…… 我够不着。我好累。我真是他妈的累了。但我还…… 没…… 死。
当我的尸体在我体内燃烧殆尽，我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