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家伙，咱们可算到这儿了。” 诺拉开心地说道，“兄弟们，是不是就我觉得，这次任务比上次轻松多了啊？”
我们其他人跟在她身后，疲惫地从森林里走出来，满怀感激地抬头望向远方那终于映入眼帘的天空之城的城墙。我们已经来到了环绕城市的那片开阔地带，这或多或少意味着我们的任务成功结束了。
“咱们干得漂亮！” 本特利兴奋地附和道，“大家现在都越来越厉害了！”
“我咋感觉有点跟不上节奏了呢。” 奥维尔抱怨道，“你们一个个都在挖掘自己的天赋，维塔现在都有俩了，还都变态得很，可我还是老样子。”
“别担心，奥维尔！” 本特利回应道，“你也会变强的！你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
“得了吧。” 奥维尔嘟囔着，“这次又靠佩内洛普和维塔带着咱们了。”
我累得都没力气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了，而且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挤出一个合适的表情。我们刚回来就几乎立刻被派去森林里侦察并消灭纳瓦拉，而我还沉浸在利蒂亚事件的余波中没缓过神来。回来的时候，我就只有几个小时能匆匆赶回家和家人说说话，结果罗文和琳都不在。又过了十天，我们终于能回到城里，而且能待上一段比较正常的时间了。我累坏了，不过更多是心累，而非身体累。新补充的灵魂让我不至于倒下，还能继续行动，不然我可能早就撑不住了。
反正我也受够了藏着掖着，而且圣殿骑士都怀疑我搞异端邪说，于是我就跟队友们说了我的‘第二个天赋’—— 死亡触碰，这玩意儿后来进化成了死亡光环。要是走进一小群怪物中间，只要距离够近，我就能直接把触手伸过去，一下子把它们的灵魂都扯出来。目前我的触手伸展范围也就大概三英尺，但随着我吞噬的灵魂越来越多，触手也在慢慢变长。这个能力让许多原本危险的群居狩猎怪物变得不足为惧，而且我们这次没往森林深处走，这类怪物在浅处可是占主导地位的。加上我最近破茧而出，又吃了不少灵魂，这一趟简直就像吃自助餐。要不是一路上我都心急火燎地想回家，这趟其实还挺不错的。
“我是说，咱们确实也出了力，奥维尔，但你说的也不全错。” 诺拉说道，“说真的，维塔，你到底练了啥神奇功法啊，妹子？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天赋。”
我耸耸肩。
“我觉得肯定有比我厉害的猎人和圣殿骑士。”
“确实有。” 佩内洛普肯定道，“毕竟咱们刚和‘毁灭者’格拉德拉一起出了趟任务。其他大团长和她实力都差不多。”
“她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 奥维尔来了点精神，问道，“格拉德拉可是个传奇人物！最强的无天赋法师。”
嗯，我大概能理解他为啥崇拜她，但是……
“她可差劲了。” 我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一路上她净拿我寻开心，还差点把我给掐死。”
“没错，她是挺聪明，但我明显感觉她精神不太正常。” 佩内洛普说，“她老是听令于一个按道理她职位比人家高的圣殿骑士小队长。说不定教会察觉到了，专门给她派了个监管的人。”
“哦。” 奥维尔嘟囔着，情绪比之前更低落了，“果然如此。”
“听说她能变得这么强，是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引导魔力，就算不施法的时候也不停。” 我说道。
“啥！？她咋还没把自己搞死呢？稍微出点错就…… 老天爷啊，这也太疯狂了！”
“就是这么回事。” 佩内洛普淡淡地回应。
我微微打了个寒颤。老天爷啊。我现在算是明白为啥这句口头禅这么常见了。我无聊地在身体里转动着眼珠，就为了享受这随意的动作。
总的来说，我们这次任务很成功。虽然没法确定我们有没有把森林里的纳瓦拉都清理干净，但我们确实找到了并且消灭了相当数量的纳瓦拉，上头的人肯定会很高兴。我们刚抓到的那些野性纳瓦拉我都吞噬了，除了附身雷穆斯的那只纳瓦拉，利蒂亚的其他纳瓦拉，外加西奥多拉的人类灵魂，都还好好地存放在我身体里。佩内洛普坚持让我好好保管西奥多拉的灵魂，显然她还有些事想问这个女人。既然现在她不用担心西奥多拉愿不愿意回答了，我感觉她对西奥多拉的死也没太难过。
算了，我也没多难过。我只是在意这是我造成的。人固有一死，但要是他们不该死，我可不想成为那个动手的人。我到现在还对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希望她当亡灵后不会太介意。不过我猜，她也没得选。
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城门口，现在那儿有个生物魔法师，负责扫描每一个进城的人。要是进城的人多，这事儿估计会很麻烦，但平日里往来的人不多，而且只有在农民排着队进城贩卖货物的时候，才会增派更多生物魔法师值班。佩内洛普似乎对接受扫描有点不爽，毕竟她声称自己改造过身体，纳瓦拉永远都没法寄生在她身上。
“我在这儿和你们分开行不？” 我问队友，“我得回家了。”
“哎呀，维塔，你可真是个好闺女！” 诺拉亲昵地说道。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拿东西。” 奥维尔主动提议，“我也没啥事儿。”
“我得继续给你家人治疗。” 佩内洛普漫不经心地说，“可惜我们总在外面跑。”
“呃，我是说，如果大家都要去，我还挺想见见你家人的。” 诺拉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哦哦！我能去吗？” 本特利央求道。
我抬头看着大家，脸上略带几分无奈。我本来一直盼着能和林恩、罗文独处一会儿，管他俩到底算我养父母，还是哥哥姐姐呢，反正对我来说，他们就是家人，至少是我能理解的最像家人的存在。不过，我也不会放过占便宜的机会。
“你们要是帮忙买吃的，就能去。” 我告诉他们。
“…… 我可在免费给你家人提供魔法医疗服务呢。” 佩内洛普苦笑着提醒我。
“可你也是这儿最有钱的，比我们富了好几个等级。” 我毫不留情地回应，“掏钱吧。”
让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同意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没那么惊讶。他们说普通人经常互相买吃的。这对我来说挺新奇，但我很乐意占这个便宜。我的队友们甚至在城门口就买了吃的，那儿的东西贵得离谱，不过确实好吃。孩子们倒也不挑，有吃的就行。我则在城里我住的那片儿找了个价格更合理的摊位买了些。
我们越往贫穷的街区走，本特利送出去的食物就越多，这让我越来越恼火。我倒不是反对做慈善，毕竟我人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这个活下来的。可那些食物本是给我家人准备的啊！但这可怜的家伙看到城里这片破败的景象，满脸惊恐，我也就没说什么。结果，有个小蠢货居然想从本特利兜里偷东西，我差点就忍不住发火了。
“你是不是傻啊？” 我怒喝一声，一把抓住那女孩的手腕，“你要是偷给你东西的人的东西，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反正也没人会再来。” 这头发乱蓬蓬的小鬼缺了几颗牙，说话直漏风。
她最多也就八岁，个头比我还矮一头。女孩原本金黄的头发因为沾满污垢，都快变成棕色了，她抬头瞪着我，那眼神透着尖锐和愤世嫉俗，我再熟悉不过。我从她手里夺回被偷的钱，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她。
“我会再来。” 我没好气地说，“你要是学不会挑对目标，下次碰到全副武装的猎人队伍，你偷他们东西，人家不把你手指打断，那算你运气好。”
她皱着眉头，抽回手，揉了揉手腕。本特利还是给了她一些食物，她便跑开了。
“维塔，你不觉得刚才有点太狠了吗……？” 诺拉问道，声音里透着震惊和担忧。
“我见过有人因为偷错人东西丢了命。我自己也差点就那样了。我希望刚才那顿骂能让她长点记性。”
“你或许可以劝她别当小偷啊？” 奥维尔提议道。
“那不当小偷又能干啥呢？” 我无奈地反问道，“奥维尔，你想收养她吗？得了，咱们走吧。要是想帮城里所有人，那我们估计得老死在这儿。”
我气冲冲地大步往前走，心里的怒火比我意识到的要旺得多。其他人默默地跟在后面，任由我发泄。很明显，自从利蒂亚那事儿之后，我就一直神经紧绷，压力山大，但我没跟其他人说原因。也许佩内洛普说了，但就算她讲了，或者我自己坦白，我还是得隐瞒最重要的部分。那个我始终无法释怀的部分。彭塔因为我死了。
她现在就在我身体里，可我却没法和她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我搞砸了一切，结果佩内洛普杀了她，可我又没法对佩内洛普发火，因为她救了我的命！我只能怪自己。
没一会儿，那间小破屋就出现在眼前。我们穿过小巷时，有几个人 —— 估计是德拉肯帮的眼线 —— 偷偷打量着我们，但也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阻拦。那扇勉强能当门的木板关着，孩子们大概挺机灵，看到五个全副武装的人朝他们走来，就装作屋里没人。但很快……
“维塔！”
一群孩子从屋里冲了出来，我赶紧蹲下，不然就要被撞倒了。年纪最小的孩子先扑了过来，一拥而上抱住我。天呐，他们看起来健康多了。显然，他们把我留下的钱用得很好。说实话，他们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脸颊凹陷，身体瘦弱，还是我平常看到的那副模样…… 但正因为我太熟悉了，所以哪怕一点点变化都格外显眼。原本皮包骨的地方多了点肉，原本灰暗的皮肤上也多了些血色。他们这么高兴见到我，原因再明显不过：就目前来说，我给他们提供的东西比林恩还多。
林恩之所以没把这些孩子都拐走，全是因为德拉肯帮。我猜，那帮混蛋肯定对我很不爽。这个麻烦迟早会找上门来。不过不是现在，至少现在还不是。此刻，我心里想着更重要的事。
“维塔。” 林恩在孩子们之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嘿，妈。” 我笑着抬头回应她。
她微微脸红，别过头去，又斜眼瞅了瞅我。“别…… 别这么叫啦，维塔。这些都是你的猎人队友？”
“没错。” 我点头应道，“你已经认识奥维尔和佩内洛普了。这位是本特利，那位是诺拉。”
本特利挥了挥手，他早就凭借送出去的食物，以及那热情洋溢的 “本特利式” 做派，迅速和一个孩子打成一片。诺拉向林恩点头示意，还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看到别人在我家显得这么不自在，我觉得挺有意思。大概就和我在富人区的感觉差不多吧。
“我…… 很高兴见到您，女士。” 诺拉礼貌地点头说道。
林恩夸张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子一抖，仿佛被击中了一般。“别叫我女士！求你了！我才二十三岁啊！”
“呃……” 诺拉应了声，目光在那十二个孩子身上扫了一圈。
“他们都是收养的！” 林恩赶忙解释，接着又意识到说错话了，“不对，等等，糟了！我是说我不是他们的妈妈！我只是照顾他们。”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怀里抱着的食物早就被抢光了，这也暴露了为啥我的这么多兄弟姐妹 —— 好吧，我想他们确实就是我的兄弟姐妹 —— 这么急着来抱我。我严肃地叮嘱队友，别让孩子们一下子吃太多，这些食物得撑上几天。然后我抽身离开，朝小屋走去，走向…… 我的妈妈。
“又见到你真好。” 她微笑着，拉过我拥抱了一下，“你最近还好吗？”
我喉咙一紧，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拼命忍着。“不太好。” 我轻声说道，“罗文在吗？”
“不在。” 她回答，“我和他至少得有一个人，几乎时刻都得陪着德拉肯帮的人，就连晚上也不例外。多亏了你，情况已经好多了，但我们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觉得他们倒不是故意刁难我们，我猜他们可能在筹备什么大事。”
我点点头，任由她慢慢带我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门。我们跳下去，她立刻又抱住了我，不知怎的，她好像知道我极度渴望这种接触。我小心翼翼地将触须穿过她的腹部，轻轻环住她那如天空般闪耀的、美丽而温暖的灵魂。她立刻猛地一颤，背部拱起，身体剧烈抖动。
“啊……！？这是你干的吗？” 她惊叫道。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立刻收回触须。我想，彭塔第一次的时候也是这样。“是…… 是的。抱歉。很奇怪吗？我只是，呃……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感觉就像我对死亡的恐惧突然长出了手臂，还开始抱住我。” 林恩一脸茫然地说道，“除了一直让人心惊肉跳之外，倒也有点奇妙。你到底干了什么呀？”
“我…… 拥抱了你的灵魂。” 我回答，“用我的，呃，触须。”
一阵沉默。
“用你的什么？”
“我…… 我的触须。” 我又重复了一遍，还演示了一下，用触须抓住我的头发，绕了几圈，“我有，呃，从灵魂里伸出来的隐形触须。”
“你当然有啦！” 林恩的声音过于欢快，眼睛盯着我的头，“好吧！这…… 还真是件稀罕事！但我能不能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从蛋里孵化出来的时候就长出来了。” 我解释道，“我猜，是我的灵魂之卵。迷雾守望者看了我一眼，然后我的蛋壳就破了。我还有一只灵魂之眼呢。可神奇了。”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林恩只是把我拉过去，又抱了我一下。这次我只用手臂回抱她，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她。
“哦，亲爱的。” 她轻声说道，把我搂得更紧，“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这么心烦意乱吗？”
我咽了咽口水。“不是。灵魂这事儿我倒还好。”
“那是怎么了？” 她温柔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这次只有我和林恩在，我也不想再忍了。反正我现在有足够的干净水，哭一哭也不算浪费。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关系的。
“彭塔死了。” 我回答道，声音开始变得哽咽，“因为我做了件蠢事，佩内洛普不得不杀了她。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有我朋友的灵魂，林恩。你也见过格里格，你还记得他吧？他变得不一样了。我不知道彭塔会不会也变得不一样。要是她会变…… 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希望她变成那样！”
我泣不成声，紧紧地抱住妈妈。她死了，而且是我害她死的，这些事让我心痛不已。我痛恨这些，后悔不已，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真正让我内心备受煎熬的是，我能让她复活。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但这么做总感觉不对。
“我知道这么做不对。” 我抽泣着，“如果我让她复活，她就会变得不一样。我不想她变得像格里格那样。但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有很长很长时间见不到她。甚至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
林恩沉默了一会儿，紧紧地抱着我，任由我在她怀里哭泣。
“我都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她终于开口，眼神有些游离，“能让死人复活，却又要像你那样束缚并改变他们。这是一种沉重的力量，维塔。强大、有用，但也令人恐惧。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想过让你用这力量帮我们。”
我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比如做什么？”
“不重要了。” 她轻声说道，把话题一带而过，“你现在做的已经够多了。比起再多得到什么，我更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但你刚才说，也许过很长时间能让你朋友回来，是怎么回事？”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鼻涕蹭到林恩的衣服上。“我…… 这只是彭塔死前，我们俩的一个想法。我的天赋会让复活的人变得怪异又可怕，但如果我学会真正的生命魔法…… 也许就能改变这种情况，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复活。哪怕…… 你懂的，还是死人状态。我们还想过，如果我足够厉害，说不定能创造出一个活人。”
林恩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琢磨着这个想法。
“嗯。在那之前，你朋友的灵魂不会有事，对吧？你会好好保护她的，对吗？”
我点点头。“我…… 我想是的。”
“那就别把她当成死了。” 林恩回答，“你们只是暂时分开。这种事常有。有时候，我们会很久很久见不到自己爱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他们的感情会减少。如果有办法，维塔，你可以努力去寻找。你的直觉是对的，等一等也无妨。跟着你的直觉走，孩子。”
至于这一点，我不太确定。要是我早听直觉的话，彭塔早就被吞噬了。不过…… 能在这里和她聊聊这件事，我感觉好多了。
“谢谢，林恩。” 我哽咽着说，“我能再抱抱你的灵魂吗？”
林恩身子微微一僵，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只有母亲才会发出的叹息。
“…… 行吧，维塔。” 她回答，“那就好好给我的灵魂来个拥抱吧。”
我心怀感激地照做了，还注意着别抱得太紧。我可不能让自己的渴望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