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2）
这学期有财务写作课，老师又分配了小组任务，让我们共同完成一篇演讲稿，然后下次上课得时候，派个代表上来演讲，我已经不指望我的室友们了，早就习惯了。又是一个人完成，一个人准备上台演讲。在上课前，我已经拉了两次肚子了。上课时，我们是两个半班合上，还有五班的同学，她们班先上台演讲，我的胃感觉绞着在。看着离我们组越来越近，我的胃就绞得更厉害了，我只祈求，不要又让我要上厕所。到我的时候，我拿着稿子，很多人站在台上即使不紧张，也会声音很小，而我天生嗓音就大，也不喜欢藏着掖着，加上学了传媒，声音就更加自信了。
等所有同学演讲完之后，写作老师大力的表扬了我：“你是宋婵娟是吧，六班的学委？你演讲得很好，声音洪亮，很自信，很有台风，很适合站在台上。”
听到老师这么表扬，嘴角果真还是没忍住的往上扬了，我果然是喜欢听表扬的，你要说我虚伪，那便是虚伪吧，毕竟二十岁了，还依旧抵挡不住老师的赞扬。
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试了，我周末回家，爸爸说已经给报驾校了，等我放假回来就可以直接去学了，还让我加了教练的微信，并进了驾校的群。
回家的当天，爸爸没有让我有丝毫的喘气机会，直接说：“你跟你们教练联系哈撒，明天看能不能练车，早学早完事。”
我照做了，教练让我明天早上七点在他的门面那等他。可真早，我心想，但还是得照做呀，第二天，我是骑自行车去的。到的时候，教练还没到，还没开门，我就在门口站着等。等了一会儿，发现一旁的樟树下，有个男的也在等，我没注意他的长相，我不喜欢这么看人，只瞟了一眼，想着应该也有三四十岁吧，因为头有点秃。他也像是在等什么，我想可能也是来学车的吧。七点二十多的时候教练过来了，还端着一碗热干面在吃，他赶紧把面往嘴里又挑了两筷子，就把碗筷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进来吧。”杨教练边开门边说，我和那个在树下等着的男的一同进去了。
“今天就你们两个哈，先带你们去体检，你们两个好像一样大吧。”杨教练边收拾东西边问我们们，“大学生？还在读书是吧？”
“嗯，九九年的。”我回了一句，旁边那个男的没有说话，我这才认真看了看他。我想：他也是大学生？怪不得不做声的，是说要是是一个社会阅历丰富的人，怎么可能看着这么缅甸，他长得确实有点着急了，还有很重的眼袋。
“你呢？”杨教练见那个男孩没说话，朝我身后看去。
“嗯，也是九九的。”声音很小，跟蚊子似的。
“好了，走吧。”说着就出门坐上了门口的一辆车的副驾驶，这车一看就是私家车，不是教练车。
他说：“体检要去人民医院。”他说的医院是郊区的，离我们这开车还需要二十几分钟。
我看了看门面上没关的门，犹豫要不要问一句，教练大概看出了我的意思：“不用管，就让它开着，没事，有人来的话，会去找我爸的。”
“彭艺豪，你坐副驾驶，让女孩子坐后面。”教练叫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你们现在开始看题了吗？就是科目一。”坐上车后，教练问。
“还没有，刚放假，昨天晚上才回来。”我解释着。
“彭艺豪呢？”
“还没。”那个男孩子被问一句答一句，我仿佛看到了在亲戚面前的我。
“那你们要下个驾考宝典要开始看题了，别等到到时候预约上了再看就来不及了。”
“好，回去就下。”
最先去的地方还不是医院，去的是驾校总部，报了名采体的检，又到驾校总部登记信息，那个男孩子报电话号码的时候，我将他的号码记在了心里。
回去的路上，教练说现在就可以练车了，问我们回去想不想练车，那个男孩子说他有事，我说我要练，我记得爸爸说早学习早考完早拿证。
一开始练的不过就是挂二挡前进后退，练到中午就在旁边粉面店炒了碗花饭，下午接着练，下午教练教了我倒车入库。训练的场地在一个院子里，门口写着就快磨掉的“油粮”两个字，大概以前这里是粮场，反正从我记事起，这里就已经用作别的了，爸爸以前摩托车加油就是这个院子里，后来加油的也没了。现在院子里有一个修车行，还有很多大货车停在里面，一个餐馆的后门也在这里面，也放着他们的东西，所以练车的地方也不是很大。我在练车，左边大门处坐着杨教练的爸爸，他负责看着我，偶尔和门卫聊聊天，下午我练到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注意力一下子没集中，倒车的时候，车屁股快靠墙了，我都没踩刹车，老杨教练赶紧操着他的豫州话：“刹车、刹车、踩刹车。”我们这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豫州省的人，所以我大概是听得懂他们的话的，赶紧踩了刹车。
老杨教练说：“不行，你今天练太久了，疲惫了，不能再练了，今天就到这，你回去吧。”
我有些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是愧疚，差点就把他们驾校的车子撞了，这要真撞了，咋办呀，就挺对不起的，肯定是要赔钱的，爸妈又得骂我，说不定都不让我学车了，本来就觉得开车很危险，我还只是在学，就整这么一出。我神情很恍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怎么走出那院子大门的。
“好不容易能学车，名报上了，车也练上了，开心点，别愁眉苦脸得了。”新月又冒出来了。
我自顾自的走着，没说话。
“哎哟，你好烦呀，整得我都睡不了觉，搞得我心情都不佳了。”
“你好吵，我自己缓缓就好了。”我其实极其厌恶新月，虽然她就是我，也正因为她就是我，我更能感受自己的不堪，我希望我是她，但又不希望她是我。
“无非是后怕，但确实也没发生，就不要想太多了。”
见我还是不说话：“算了，我不想管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凡事都看开点，你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的，实在不行你就别管爸妈，你总照顾他们的情绪，谁照顾你的情绪。”
新月也没说话了。我骑上自行车回家，在路上，我想，缓缓，让我缓缓就好了。
回家我拿起手机加了今天同我一起体检的那个男孩子的社交账号，是我记下的那一串电话号码，申请好友的同时备注：我是今天和你一起体检的那个。
为什么要加他好友？我想着我俩一起体检，到时候肯定一起练车，一起报名考试，有个伴就有安全感，就我一个人，我的心就是悬在半空中，是飘着的，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没有同爸妈说这件事，爸妈无论什么都喜欢问我，我也就习惯跟他们说，事无巨细。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问我今天练车了吗？感觉怎么样？此时的我情绪已经好了大半，我说挺好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练得都不想下来。我说得是真的，掌握方向盘的感觉真好。
晚上看电视，白天不愉快的心情就一扫而空了，看电视，让自己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就会忘了自己所处的世界，什么烦心事也就跟着一起忘了，电视剧有时候也是治愈我的良药，让我能短暂的逃离这个世界。
就这样，我开启了每天起早床练车的模式，懒觉是睡不了一点的，一开始就我们两个人，后来又加了一个人，学完单车入库，又学侧方停车，就这两个练了十天，我练得十分好了，每次停车，车身与两边线的距离都是差不多的。学车也不是这么难嘛，我想。后来杨教练又给我们换了练习场地，这个场地更小了些，旁边还是两个房子围起来的，位子不大，但画的线有侧方停车、倒车入库、S弯道，线都是交叉在一起的，练习一个项目就练不了另一个项目了，反正就一辆车用来练习，这边练习的人多了，有五六个，都得排队。房子前面有个坡度大台阶，这便是用来练习坡点定点停车和起步，我们转移阵地，就是来学新的项目的。
我学得都很快，每天也就是这样的练习，练习了二十天了，教练才通知说要预约考试，此时的我已经非常熟练了，准确是说S弯道和上坡非常熟练了。科目一早就考完了，虽然我每天都看题，但我总担心自己连科目一都过不了，还好，是一百分。
可是我从来这个地方练习的第一天我就很迷糊，因为这里画的侧方停车的线和我一开始练习的方向不一样，我就感觉我好像不会了，那这边这个侧方停车得怎样打方向盘，得打几圈呢，感觉往那边打我都不会了。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终于在这天彻底停留在脑子里抽离不出去了。我还在练习弯道的时候，满脑子就是这个不一样方向的侧方停车，然后忘了打方向盘，车子向一旁房子的墙角撞去，那里还有等着练车的几位朋友在放在那的木头长椅上聊天，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一条腿跪在上面，车子冲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意识到了，都散开了。教练在后面喊，我意识到后，赶紧刹车，但还是晚了一步，车子前边，应该是保险杠吧，撞到了长椅上。我吓傻了，下了车，精神恍惚，我想我今天又练不了车了吧，我真是后悔为啥要在练弯道的时候，想着侧方停车，不想就不会出这事了。我魂不守舍的等着老杨教练“驱赶”我。
可是他居然没有让我回家，只是让我改练上坡了，还说了句：“这修要一两万。”
要一两万么，或许我一开始就真的应该听老妈的话，不学车，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一两万啊，家里一年都攒不了这么多钱，有一种想把自己杀死的感觉。我还是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练习上坡，不想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我感觉自己被乌云笼罩着，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家的方向还有断头台，闪电打雷。我的脑子里没有想过要逃，没有这个概念，因为知道逃不了，总不能不回家，离家出走吧。我跟爸妈说了，要赔钱只能跟他们说，我没有钱赔。果然，风起云涌的时候来了。
“你莫样学的，挂个二挡慢慢悠的，你都能撞到。”老爸一脸要吃了我的感觉。
“叫你不去学不去学，拦都拦不住你，非要去学，这还没上路呢，就撞了，这要上了路还得了。”
“你一天到晚非要整点冤枉钱出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赚钱蛮容易呀，照你这样我们辛苦挣点钱都不够你败的。”
“得亏你是冒撞到人，你要是把别个撞到了，让别个缺胳膊少腿的，都是一二十岁的人，莫样向人家爸爸妈妈交代，那你就要把我们这辈子都搭进去了，这辈子赔到你这里还不够，还要赔到别个身上去。”
听了爸爸说的，心想，是啊，幸亏啊，不幸中的万幸啊，幸亏他们都躲开了，幸亏没有撞到人，不然可怎么办呀。我没有说话，我除了哭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了，此时的我愧疚到了极点，都是我的错，想死的心都有了，有种不想去学车的感觉了，再继续学下去，不知道我又会犯什么错，或许真如妈妈说的，我不适合学车。
“要你做事要细心，认真，你在屋里也是，东西到处丢，一点收捡都没有，凡事能不能上点心，怪不得你学习一直不好的。”老爸把话题转到了学习上，“你但凡上点心，你以前好好学，要好好学，也不至于读个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