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李胤与元子攸已然隔桌对坐,开始对弈,起初,元子攸丝毫不以为意,很是从容,李胤更是如此,看上去像是连想都不用想,捻起棋子随手便下,还真是颇有些随心所欲,胡乱下的样子,这让镇国公,陈文锦等人,不由暗暗为他捏了把汗。心道:看宁王这副样子,不会是不懂下棋,在乱下一通吧?李令月心中更是暗暗着急,脸上明显已有担忧之色。
两人像是在抢棋子一般,飞快的下了三十手过后,速度渐渐缓慢下来。任谁都看得出,元子攸明显是越来越谨慎,越来越沉稳,连眉头也是微微皱了起来,反观李胤倒是依然轻松自得,捻起棋子直接就下,毫不迟疑不假思索。
起先猜先,无论是棋道上的名声还是年纪,都是该由元子攸随手覆白,李胤取黑定奇偶。也就是说,围棋猜先,一般是由段位高者,或者同段位时年长者,随手抓一把白子盖在桌子上,两人相较,抓白的自然是元子攸。而李胤负责定奇偶,则是说李胤随手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桌上。表示若元子攸盖住的白子总数为奇数,则表示李胤猜准了,便由他执黑子,占据先手,倘若元子攸盖住的白子总数为偶数,则是元子攸占据先手 执黑子先下。
李胤很幸运,猜准了,自然执黑先行。前生看了那么多棋谱,还是妥妥的世界围棋大满贯之王,李胤怎会不懂下棋?在起手布置前几子时,便已经选择了很是怪异的一种棋谱。让元子攸不知不觉按照他的节奏来落子了。也就是说,当李胤仅仅布下几颗棋子时,元子攸已经注定是输了。
下到五十多手时,元子攸已再无起初那般淡定和沉稳,眉头也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李胤也有些坐不住了,元子攸实在太磨叽了,这让他坐在那里明显有些无聊。
“宁王殿下,若是深感无趣,不如老奴去让人为您准备笔墨,写写字也好,画画也罢,也好打发些时间。
“高公公!不可打扰了宁王专心下棋!”镇国公有些不悦,心想你这不诚心捣乱么?他正用心下棋呢,你还想让他一心二用?对手可是魏国棋圣,我孙女婿可是赌上了半条命。
“爷爷不必担心,孙婿着实无聊,高公公倒是好意,那就劳烦公公了。”李胤朝着高廉比了个感谢的手势,然后飞快的扫了一眼棋盘上,元子攸刚刚落下的一颗白子,一如往常,捻起一颗黑子,照着早就在心里盘算好的位置便落了下去。
“嘶……”元子攸这才发现,自己想了足足盏茶功夫才落下的棋子,居然就这样被他看似随意落下的一子,直接变成了死棋?不由又更加谨慎了。
“元侍郎,魏先生,前次本王出的上联可有人对出来了?”
“呵呵,惭愧,不曾有人对出,我使团众人,皆言宁王所出上联,乃是绝联,这下联根本无从所对。
“呵呵,本王还不屑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既然贵使团有所疑,那本王就先给出一副下联,以证此联有对。”李胤一边很是随意的扫了一眼棋盘,一边朝元修道。
“呃……还请宁王殿下赐教。”
“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阁(葛)亮;”
“幼婴出襁褓,人人俱言长孙亲(钦)”
恰好,有两个小太监抬了个画架子进来,另有人捧了纸笔一起送来。
“本宫亲自来为你研墨!”李令月终于找到了凑到他身边的借口。”
“那,就由本相,来替宁王殿下铺纸。”高廉突然道。
““使不得,使不得,怎能劳动丞相?”
“呵呵,本相实在喜欢殿下那瘦金字体,还请殿下给个机会,让本相稍做观摩。”
“呃……既如此,那本王就放肆了。”
监国公主研墨,当朝宰相铺纸!这是何等荣耀?
李胤一边很随意的跟元子攸下着棋,一边接过李令月亲自递过来的笔,先将那副对联写了出来。高廉很利落的换了纸,将那写了字的纸,很是不舍得交给了元修,那可是宁王独创的瘦金体!如今市面上已然一字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
李胤此举,让元子攸不由心生怨气,自他潜心棋道,何曾遭人如此轻视?可他偏又发作不得,这个年轻宁王所下棋路,完全超脱常规 很是掉钻五,自己已然万般小心 千般谨慎,也只能堪堪守住不败之势。
“元老侍郎,你的心乱了,这可不利于你潜心下棋。高公公,劳烦让人点一炉凝神香来。”李胤完全一副关心的语气,简直杀人诛心!凭什么你能一边下棋,另一边可以肆意畅谈,还能写字,而且那字还着实是漂亮的很。
李胤说完,先是朝着长孙顺义告罪一声:“祖父见谅,恕孙儿不孝,动用了岳父大人名讳。”
“哈哈,好一个孙女婿,你岳父的名字,必将因你这对联而流传千古啊,你又有何不孝?哈哈哈,老夫我可是喜欢的紧呐!”镇国公爽朗的笑声,激荡整个大殿。原来,长孙顺义的儿子,长孙无病的亡父,名字正是长孙钦,字俱言。
“宁王殿下之才,元修,心服口服!这对联,再不用比,我魏国已然是输了。”
李胤只是淡淡一笑,浑不在意输赢一般,却朝高廉道:“蒙丞相喜欢,甘为小王铺纸,本王今日便专为丞相写一幅字,赠予丞相,以表谢意,还望莫要嫌弃才好。”
“哈哈哈,能得宁王瘦金墨宝,本相荣宠之至。”高廉顿时眉飞色舞,这李胤,能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隆德十八年五月,大唐狂生宁州李胤,谨奉高丞相廉,惠教。”李胤写完,搁笔、回身、扫了一眼棋盘,捻子,撩袖 落子,再转身,从腰间掏出一枚印章,放在嘴边哈了哈,用力盖在那字幅上,唐.李胤。
“哈哈哈,好好好,多谢宁王,多谢宁王,改日,本相当置酒相谢……呃,大长公主,这字可是宁王送臣的,上边可写的明白。高廉看着李令月把那张墨迹未干的字给揭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提醒。
李胤闻言,猛然觉得脊背发凉,一抬头,便对上那双满是幽怨的美丽凤眼。
“呃……”李胤不敢说话,有些忐忑的看着李令月。
“我也要!”不是本宫,而是我!而且无论语气还是声音,都满满的幽怨气息。
“哦,凭你要多少,我便写多少!稍等!这就回来给你写!”李胤不假思索的答应,横跨一步,再次来到棋盘前,一如从前,信手捻子,落棋。
“呵呵,宁王殿下,可是真要下在此处?”元子攸突然笑道。已经七十多手,李胤终于有了破绽,元子攸赶紧拿起白子按了下去,好像生怕李胤悔棋。
这一幕让许多人心里一紧,不由暗暗埋怨,看这样子,魏国使团要赢了?宁王啊宁王,你说你下棋就安心下棋,非瞎得瑟什么?这下好了,要败了吧?
“棋如人生,落子无悔!”李胤,又信手捻起一颗棋子,依旧看似随心落子,然后,头也不回,迈步回到那书桌前。
“咦?你竟下在此处?”元子攸不由惊呼一声。
李胤恍若未闻,直接提笔蘸墨。
“那棋……?不然你还是先安心把棋下完吧?”李令月有些担心。
“无妨,照他那般谨慎,我写两副字,他也未必能下完这一手。再说,输便输了,不打紧,哪有大长公主要的字重要?你想要我写什么?”
“大胆,宁王好生无礼,竟当众与大长公主你我相称……呃……倒也无妨”。乔玄好不容易抓到把柄,刚要借机开口训斥,就被李令月那满是威胁的眼神儿吓得缩了脖子,赶紧捂着胡子往后退了半步。
“你想写什么?便随意写来,不拘是何字。”李令月这会儿,可咋也隐藏不住内心情感,直接明目张胆的双目泛起小桃花。他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胡闹,而不在意棋道输赢,要知道他可是赌上了自毁容貌,自断手臂的啊。他如此待我,不惧生死,我又何惜此身?什么岩棉瓦,权势 都不重要了!
“那我便做一首词,写给你吧!”
什么?赌上性命的对弈之比,他竟如此儿戏?还要写字,现在竟然要作诗?这……真不要命了?
“这个混账!简直胡闹!”后殿的隆德皇气的直吹胡子。
“父皇,切莫动气,宁王既然敢如此,必然是有恃无恐,想来已是胜券在握。”李喆赶紧贴心的劝慰。
“朕哪里是气他张狂?分明是气他无礼又贪心。”隆德皇愤然道。
“无礼?宁王对姑姑言语中,确实有不妥之处,可也并无大错,这般相处,倒像是……极好的知己相交。”
“你小孩子家家,懂个屁!”隆德皇连粗话都飙出来了:“昨日,朕才把你大姐许配了他。”
“此事儿臣知道啊,前驸马未婚身死,大皇姐孤苦多年,与姑姑一样,为人所暗中非议指责,也是个苦命人,父皇能赐大皇姐婚配宁王,让她出宫生活,宁王看似又是个重情义的,必不会亏待了大皇姐。父皇此举,儿臣极是为大皇姐高兴的,说起来,儿臣该替大皇姐叩谢父皇才对。”
“你……你小小年纪,怎会懂的这些?”隆德皇很是惊讶于自己小儿子的早熟,更是亲昵的把他揽在了自己身边。
“书看的多了,冷眼旁观世事,自然就能看的懂一些 更何况,那可是儿臣的亲大姐,宁王以后可就是儿臣的大姐夫了。”
“你……李胤这个混账,简直是得陇望蜀,他何止是要做你姐夫?听他和你姑姑这语气,他……他还想做你姑丈!”隆德皇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啊?那儿臣以后到底该叫他姑丈还是姐夫?”李喆一双眼睛此刻睁的贼大。
殿内,李胤刚刚落笔。期间,只去元子攸对面下了一手棋,一阙鹊桥仙词,已然跃然纸上,字,不再是瘦金体,也非草书,而是笔触流畅而自然的行书,肆意彰显着这首词的浪漫。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令月捧着这瘦刚写就的鹊桥仙,忍不住泪湿双眸。几乎哽咽出声,因为落款是:何求世间两全法,宁负富贵不负卿!唐.李胤。他这回,怕是真的要赌上了命啊!
………………~~………………~~………………
感谢读友鹿律师、喜欢你,摄政王,和的发电,感谢鹿律师的点赞,谢谢各位的支持。这是光头李第一次在番茄发东西,而且很急,有时候连检查都没有,码出字来直接发的,所以好多的错别字,或者多字地方,之后一定会多多注意。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