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深夜,赵子常才醉醺醺地回来,衣领上还沾着鲜红的唇印。
荷花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便皱着眉问头他:“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莫不是一有了钱就又去鬼混了吧!我和孩子眼巴巴儿地等着你,你是一点都不顾及!”
赵子常正拿着湿帕子抹脸,听到她的抱怨之辞,便将手中的帕子摔进脸盆里,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荷花的衣襟。
都会甩脸子了!荷花心中只觉好笑:“行行行,爷的事儿我也不配问。只是,人家通共才给你两封银子,你一下就花去一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子常看也不看她一眼,连靴子都不脱,就往床上一躺。
荷花有心再与他争辩几句,又怕吵醒女儿,只得罢了。
吹灭了灯,荷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洗脚——”
赵子常只得摸黑悄悄洗了,这才钻进被窝。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荷花笑问他:“怎么样?挥金如土的感觉好不好?”
赵子常点点头,又朝她笑道:“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怕。”荷花窝在他怀里,低声道:“但我更怕死。只要能活命,其他都是小事……”
“你呀——”赵子常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心真是大,再往下演,我可就要打你了……”
荷花笑道:“打就打呗,我不怕疼。只要够逼真,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事先说好了,你不许真的恨我!”赵子常吻着她的额头道。
荷花满口答应:“你放心,绝对不会。”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赵子常整日出去买醉、乃至夜不归宿。
荷花每日里拉着卢夫人哭诉:“以前人家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我还不信。谁能想得到,赵子常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那样正经的人,竟也变得如此……唉,我的命真苦啊!”
卢夫人听了,也不由得叹息:“是啊,人都是会变的……好妹妹,你别理他,你只要照顾好如意就行了。”
这日,一大早,卢经纶就派人叫赵子常出去。
只见他神神秘秘地带着赵子常来到一所酒楼,进来就直奔暗室,暗室中又有一个密道。
两人进入密道,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前方忽然豁然开朗。密道另一头,连接的是一所竹楼。站在屋子里,能听到外面的鸟鸣。
赵子常走到窗边一看,外面层峦叠嶂,竟是到了山间。
“子常兄,这个所在可还行?”卢经纶得意洋洋地对他道。
赵子常拊掌而笑:“妙极!只是,挖这地道,得费多大的工夫?”
卢经纶哈哈大笑:“谁闲得没事去挖它?这是前人手笔,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便借来一用。”
赵子常心思不在于此,问道:“卢兄带我来此处可是大有文章?”
“文章没有,倒有个人物,有心与子常兄一会——”
正说着,门外传来人声:“卢大人,我来了——”
二人忙走出门去迎接。
只见门外站着三五个大汉,为首那个作道士打扮,年纪四十岁上下、瘦脸长须,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卢经纶忙为他引荐:“这是葛天师,乃是咱们的军师,常伴太子左右——”又指着赵子常介绍道,“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位、武功高强的子常兄了。”
赵子常听了,心里发笑,哪来的野驴子,也敢妄称“天师”!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赵某不才,竟能结识葛天师,实在是三生有幸!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太子——”
卢经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子常兄别急啊!咱们先一步一步来,迟早会叫你见到太子殿下的龙颜的!”
赵子常听了,更觉好笑,先帝在时,根本没立过太子,这会子又从哪儿冒出个“太子”来!
还以为叫他过来,是商量什么机密事,谁成想却是坐在这山间小屋里,听那牛鼻子老道讲了一堆神神鬼鬼的东西。无非是些什么夜观天象发现有颗星星亮了、哪颗星星陨落了之类的屁话。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太子乃是真龙天子,是必然会带领他们走向成功的。
赵子常强忍着没有打哈欠,一扭头,却见卢经纶跟那几人听得如痴如醉,那副死样子,真想踹他一脚!
听葛道士讲完这些,天都擦黑了。卢经纶这才说出有用的:“过段时间,上面派我押送一批粮草。索性,咱们就把这件事作为咱们起义的第一战!”
赵子常心中一凛,不禁问道:“咱们有多少人马?劫这批粮草可有十足的把握?”
卢经纶听了,神秘一笑:“子常兄不必担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子常心说:“这还是不信任我啊!还得再加把劲儿……”
回到卢府时,赵子常一进房间,就被吓了一跳,乍一看到房里坐着的人,还以为进错了屋子。刚想退出去,就听那人开口道:“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啊——”
只见那人红衣绿裙、雪白的脸、鲜红的唇,活像个纸人,声音却是荷花的声音。
赵子常拍了拍胸口,走进来笑道:“好好儿的,你怎么突然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吓我一跳……”
荷花故意凑近了,对着他挤眉弄眼:“难道我不美吗?”
赵子常正拿着杯子喝茶,闻言不禁“噗呲”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裙子。
第二次了!荷花沉下脸来,忍着气,自己去卸了妆。
原来,她白天的时候,缠着卢夫人给她化妆,意图“留住丈夫的心”。卢夫人本来给她画得好好儿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妹妹,你底子好,平时不打扮罢了。你看,这略施粉黛之后,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卢夫人拉着她对镜而笑。
荷花看了也是欢喜,卢夫人的手艺真不错,比她自己画的强多了。只是,她忽然想起自己是个粗俗的村妇,她要是变美了,赵子常的变心就没那么有说服力了。
于是,拿起粉就往脸上拍:“姐姐画的是好,只是我还想再白一些,这嘴巴也不够红——”说着又把胭脂使劲儿往自己嘴上抹,抹成了个血盆大口。
连如意见了都笑话她:“娘,你这样好像吃小孩的妖怪!”
荷花却洋洋自得地揽镜自照:“这样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