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见亮,天空更是阴沉的可怕,仿佛随时便会大雪纷纷。
昨夜,众女子遭驱赶至一处,逐一接受身体查验。继而又在手背虎口处,被刺上醒目的“贡”字。那锥心刺骨之痛,令她们泪如雨下,彻夜难眠。
陈不易随衙役行至队伍集合处时,只见数十少女皆神色凄然,或低声啜泣,或暗自垂泪。本就面容憔悴,而今泪痕交错,更显凄苦。
陈不易倒是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劫。否则,昨夜他恐怕便已身份败露。
陈不易屈指揉了揉鼻尖,算是躲过一劫了吧,但愿之后也能顺利。
陈不易不由感叹。
一场战争的失利,竟要以无辜女子的身躯与性命,去谄媚讨好胜者。天启曾引以为傲的风骨何在?宁折不弯的气节何在?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了陈不易的思绪。
“这就哭成这般模样了?这才刚刚开始!还早着呢!奉劝你们一路安分守己,即便只剩最后一口气,也必须给我跟上!若敢拖延时间,受苦的可是你们自己!丑话先说在前头,谁若不听话,就休怪差爷我心狠手辣!好了,都各自站好,十人一组,动作快点!”
少女们闻听,强忍痛楚,自觉列队站好,十人一组,静待解差前来系手绳。
陈不易刚欲举步,便被衙役叫住。
衙役赶忙将解差拉至一旁,低语了几句。小解差旋即匆匆禀报押司,押司一面好奇地打量陈不易,一面与衙役低语。
押司姓魏名兴,从定州府抽调而来。魏兴走到陈不易近前,还在不停的上下打量,“我是这小队的头儿,姓魏,叫我魏头儿就行。以后你就跟着队伍走。但是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刀剑无眼,可别怪我伤了姑娘。”
衙役说这姑娘是周公子的人,希望能多照顾一下。
竟然就是张知府特意交待的人。他的任务不仅是看押队伍,还得找机会除掉这个叫陈菲的女子。
这舅甥俩挺有意思,一个要保一个想杀。
解差该交待的交待完,很快队伍便开始出发。
陈不易跟着队伍,算不上有多艰难。本就小子一个,再怎么说也比那些十多岁的女孩子要皮实的多。
那些少女则狼狈不堪,甚至惨不忍睹。
这些少女本就家境贫寒,家里无力为其纳银纳粮才充为女贡。家人不忍女儿太遭罪的,还能穿上稍厚的衣衫,狠心点的干脆就只套了层薄衣。
一群人行走在冰冷湿滑的泥泞中,早已步履蹒跚。昨夜未眠,刺青痛苦难忍,早已身心俱疲。十人绑在一根长长的绳子上,更是举步维艰。一旦有人不慎跌倒,整个小队几乎无人幸免。一路上整支队伍跌跌撞撞几乎不停。
队伍行程不快,一天下来只走了三四十里,眼瞧着日暮将至离着驿站却还有一半路程。
魏兴面色不善:“今天是第一天,我也不为难你们,只当你们还在适应。但是,必须再向前走十里才有个破庙!你们自己寻思要不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过夜!反正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倒是无所谓。”
闻言,不少女孩又开始低泣。这才第一天就这么难,怎么能活着走到北梁?
然而一众解差毫无半分怜悯之情,立于一旁凝视着她们,笑容阴冷。
女孩们面面相觑,决定还是继续赶路。如果宿在野外,以目前情况,没准会有人冻死。谁也不敢赌自己是否能熬过这一夜。
这次不用解差们催促,队伍自觉开始加快向前行走,也不像之前那般跌跌撞撞。同一条绳的相互迁就配合,慢慢的默契起来。
魏兴与其他五人不由相互得意一笑。之前不催促不是他们有多心善,而是得让她们多吃吃苦,她们才会乖乖听话。对付这群心思单纯的女子,他们有的是办法,只是心有不忍才没使什么厉害的手段。
又走了几里地,天色渐晚。
天边挂着的夕阳渐渐西沉,不仅失了往日的光和热,连颜色也淡了许多,再也压不住那冰天雪地的阴寒。
第一天,陈不易心中默念。才第一天就如此艰辛,只是想活着怎么这么难!
陈不易脑海浮现父亲曾对自己说,世道艰难求活不易。而今才略略体悟到父亲的苦楚,却未曾料到竟是这般沉重,这般令人绝望。
此刻,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可闻。
“等等!等一等!”
听到有人在喊,所有人不由自主向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