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迁像只哈巴狗一样从营帐里钻了出来,然后一路小跑直奔跋拔炽所在之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他来到跋拔炽面前后,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陈不易一言一行来,没有丝毫保留,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细节都统统告诉跋拔炽。
跋拔炽则坐在虎皮大椅上,听得津津有味,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仿佛对这些言行非常感兴趣。
突然帐外传来一声高喊:“急报!”这声呼喊打破了原本轻松愉悦的氛围。
跋拔炽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让王迁赶紧离开。
王迁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下。外面的卫兵这才带着前来报告紧急情况的人走进了营帐。
来人满脸疲惫之色,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赶来。他来不及喘息,便赶忙半跪在地上向跋拔炽禀报说:“主子,大事不好!皇都那边出了变故!皇上有意要废除太子!而且现在好几位皇子已经陆陆续续赶回上京,看样子都是冲着太子之位!”
跋拔炽听完这番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沉着声音说道:“嗯,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密切留意皇都的动向,一有新的消息立刻来报。好了,下去好好歇息去吧!”说完,那人便起身告退。
这人刚离开没多久,萧越就接到了跋拔炽的传唤,匆匆赶到了这里。跋拔炽见到萧越后,语气十分平淡地开口道:“皇帝可能要废掉太子,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往回赶,想要争抢太子之位!”
萧越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跋拔炽问道:“那你……不打算回去吗?”
跋拔炽剑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反问道:“回去干什么?他们爱怎么斗就让他们去斗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需掌控住兵权就行,无论最后是谁能登上那个位置,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别!”
萧越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道:“兵权确实至关重要,务必要紧紧握在手中!你当真不打算参与这场夺嫡之争?”
跋拔炽慵懒地靠向椅背,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毫无兴趣!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实在没劲。”
萧越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明白你志不在此。但其他人可不会这样想!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阿蛮,依我看,你还是应该趁早做好周密的部署安排才行!”
跋拔炽却是一脸不以为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嚷嚷道:“哪有那么麻烦需要布置!我最讨厌跟那帮家伙玩心眼儿,整天勾心斗角的,烦都烦死了!我向来喜欢简单粗暴,如果有人胆敢忤逆我的心意,那就别怪我不留情!至于当那劳什子皇帝,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风光无限,可实际上活得比狗还累!这种日子,送给我我都不要!”
萧越听后顿时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调侃道:“要是被你家老头子听到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说他活得连狗都不如,恐怕他非得气个半死,动了杀念不可!”
跋拔炽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冷哼一声说道:“哼,他想杀我可不是从今日才开始,而是由来已久!只不过每次都未能得逞罢了!”
一旁的萧越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轻声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给解决掉!这样一来,也省得我们整日里担惊受怕,时刻提防着他暗中使坏!”
跋拔炽听后,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斜睨了萧越一眼,似笑非笑地回应道:“要干掉他倒也并非不可,但这皇帝之位可得由你来坐才行!”
萧越一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向后跳出一大步,连连摆手叫道:“想得倒是挺美!你刚才还说当皇帝活得连条狗都不如,这会儿却又想着让我去遭那份罪!阿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阴险狡诈!”
跋拔炽见状,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冷冷地说道:“有多远滚多远!少在这里成天拿我当小孩子一样糊弄!”
萧越悠然自得地将双手交叉垫于脑后,然后缓缓靠向椅背,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阿蛮,你说,这太子一旦被废除了,那么究竟是谁最有机会登上那宝座?”
坐在一旁的跋拔炽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梢,却不小心牵动了脸上那道狰狞可怖的伤疤,使得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添几分煞气。他稍作思索后,沉声道:“应当是跋拔筱。”
萧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嗯,我也觉得很可能就是那家伙!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模样,实则阴险狡诈得很!满肚子坏水,心眼比蜂窝还多!阿蛮,如此一来,你那位好姐姐怕是要有苦头吃咯!想当初她贵为堂堂的太子妃,如今说废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废了!你说说,她会不会因此而懊悔?”
跋拔炽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庞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因为赫连嫣儿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犹如心头隐匿的一根尖刺,轻轻触碰便能引起阵阵刺痛。
遥想当年,年仅八岁的跋拔炽正惨遭几位兄长无情的殴打,被打得狼狈不堪之时,正是赫连嫣儿及时出现并唤来帮手,方才替他解了围。
自那以后,赫连嫣儿总会时不时地对身处困境中的跋拔炽施以援手,予以接济和帮助。
在跋拔炽的内心深处,赫连嫣儿的地位仅次于情同手足的萧越。尤其是在他最为卑微、最为无助的那些艰难岁月里,正是赫连嫣儿所给予的点滴温暖,如同点点烛光一般,照亮并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出那段充满凄风苦雨与无尽黑暗的日子。
跋拔炽凭着上苍眷顾的一身神力,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生死历练,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跋拔炽以为自己凭借实力,可以回报赫连嫣儿一个美好的婚姻。他让母妃去求皇帝这桩婚事,却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跋拔炽原以为是父亲刻意为难,不愿如他心意。后来,萧越告诉他事实有些残酷:不管是赫连家,还是赫连嫣儿本人,都拒绝了。他们认为跋拔炽只是个不得宠,甚至是被厌弃的皇子,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
在这庞大的王朝之中,赫连家族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他们在婚姻大事上,自然会选择与自家门当户对之人——太子跋拔宏。尽管在跋拔炽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但在赫连家的眼中,自己无论如何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曾经,跋拔炽始终坚信自己与赫连嫣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份纯真美好的感情定能天长地久。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原来这一切都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自那时起,跋拔炽便不再相信世间所谓的情情爱爱,在他眼中,这些情感不过是人们为了实现自身目的而施展的手段。
如今,当萧越突然提及这个名字时,跋拔炽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
儿时,赫连嫣儿所给予他的那些温暖瞬间,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让他永生难忘。
可是,她后来表现出的那般绝情,却又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令他实在无法接受。
跋拔炽的性格就好似一匹孤独的野狼,既独又毒。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够顺遂自己的心意,任何事情他都敢去做,没有丝毫的顾忌。在这世上,他几乎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有萧越是个例外,至于赫连嫣儿,或许能算作半个吧。
见跋拔炽沉默不语,萧越不禁撇了撇嘴,略带调侃地说道:“到现在还是忘不了那位老情人?若是让你的新欢知晓,恐怕你们之间非得闹得一拍两散不可!”
跋拔炽狠狠地瞪了萧越一眼,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什么老情人?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懵懂无知罢了!如今她早已成为他人妻,又还有什么可念念不忘的!”
萧越不屑地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你这就是典型的口是心非!心里明明还惦记着人家,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反正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到底是想要重拾旧爱,还是去追求新欢!
如果换作是我,无论是旧爱还是新欢,我选谁都不会选那个赫连嫣儿。她们赫连家族的人呐,浑身上下怕是得有八百个心眼子!一个个不好好做人,非得像那些狡猾的老狐狸似的算计来算计去!
如果你真的不打算要阿易,那就趁早告诉我!若不是看你可怜巴巴的,就连让你见他一面我都不愿意!”
跋拔炽的脸色愈发阴沉冰冷,他死死地盯着萧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就滚远点,别来烦我!”
萧越见状,也不再多说废话,他猛地站起身来,甩了一下衣袖,扭头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边走边嘴里还嘟囔着:“行,算我怕了你了,我走便是!免得打扰到你在这里思念你的心上人!”
待萧越离开之后,跋拔炽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往后一仰,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往昔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样清晰可见,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一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人们的脸颊,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大地。
年仅八岁的跋拔炽身着一件单薄得几乎无法抵御严寒的衣衫,瑟瑟发抖地被一群人粗暴地拖拽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
他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衣物此刻更是破烂不堪,露出了身上已经被冻得红肿破裂的冻疮。那些冻疮如同一个个咧开了口子的馒头,鲜血从中缓缓渗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淡的血色痕迹。
就在此时,身披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色披风的赫连嫣儿宛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出现在众人眼前。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被温暖的披风包裹着,更显可爱。
看到可怜的跋拔炽正遭受如此折磨,赫连嫣儿连忙命令自己的侍从上前将他解救下来,并关切地询问道:“小弟弟,你冷不冷呀?为什么会穿得这么少?你的父母在哪儿?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面对赫连嫣儿连珠炮似的问题,跋拔炽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说话。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就像是一幅精美的画卷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幼小的心灵深处。
赫连嫣儿第一次去到跋拔炽简陋的住处时,脸上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她难以想象有人竟然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生活下去。
赫连嫣儿第一次骑马,兴奋得手舞足蹈,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草原之上。
赫连嫣儿第一次在跋拔炽面前哭,哭得伤心欲绝。跋拔炽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赫连嫣儿第一次与跋拔炽出去玩,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那一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着她粉嫩的脸颊,她笑的比太阳还明媚。
赫连嫣儿的无数个第一次,就如同五彩斑斓的拼图碎片,掺和进他的童年与少年,深深地埋藏在记忆深处。
每一次的经历都像是一首动人的旋律,交织成一曲独特的乐章。
跋拔炽,一个看似孤独、冷酷且绝情的人,但内心深处也有着柔软的角落。尽管他总是以冷漠示人,但对于赫连嫣儿曾经给予过的温暖和好意,哪怕只是那个特定时刻的美好,他都始终难以忘怀。
突然之间,跋拔炽的脑海里如闪电般再次映现出那张熟悉的脸——陈不易瞪着眼,气鼓鼓的模样。他那因生气而微微嘟起的嘴,还有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无一不让跋拔炽放下那重重防备。
他那一向紧绷的唇角竟也不自觉地微微弯了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