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翦的嘲讽,王绾神色不变——至少目前来说,他脸上的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有要紧的事情。”
说完之后,王绾完全不顾王翦有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前几日冯去疾等人找他的事情如数告诉了王翦,并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翦的反应。
再看到王翦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些困倦的时候,王绾就明白了,这老东西今日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乃至于自己让小厮去禀报小厮立刻就去禀告是有原因的。
这老东西在等自己。
“哼。”
王绾冷笑一声,将手拢在袖子中,心里难免有了些不满的情绪,但他不满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因为王翦开口说话了,并且说出来的是王绾想听的话。
“殿下那边你大可以放心,陛下那边你也可以放心。”
王翦笑着说道:“我为家里面挣下来了这么巨大的一片产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让别人将其抢走呢?”
他笑眯眯,但语气却带着些许的锐利:“我早已经让人去了奏疏告诉殿下,殿下也回了我一封奏疏,只是奏疏上的内容只有两个字。”
两个字?
此时哪怕王绾知道王翦是在卖关子,也不由得抬起头看着王翦,等待着王翦接下来的话。
王翦依旧是那般从容的笑着:“勿忧。”
“只是这简单的两个字——所以今夜你来找老夫的时候,老夫其实是真的准备睡了的,但想了想,你这老小子也是聪明的,必然不可能让自己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可你这老东西却喜欢疑神疑鬼,所以必然来询问我。”
王翦指着自己的鼻子:“若是没有猜到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但既然都猜到了这件事情,老夫怎么可能真的去睡?”
他这也是解释了一下为何自己还没有睡的缘故,免得王绾这个老东西真的觉着是他算计的。
听完王翦的解释,王绾的神色也是稍微平和了一些——他只是在乎一些自己的颜面而已,并不是真的为此事愤怒,既然王翦都给了解释了,他只要顺着台阶下来就行了。
“殿下准备如何做?”
王绾不解的说道:“那群人可不是不好惹的。”
不好惹?
王翦咂了咂嘴,想起来昨日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不好惹的....恐怕不是那群人啊。”
“而是咱们的这位殿下。”
在说出来这句话安抚了王绾的内心之后,王翦就不再解释了,任凭王绾怎么说,他都是闭口不言,直到最后王绾没了办法,只能说道:“你啊,就不能多吐露两句安抚我的心么?”
王翦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方向:“那...明日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 .....
晨露覆盖在周围地面上的草丛上,一切都被映衬的如此美丽与平和。
车马声滚滚而来,一群黔首站在那里等待着属于他们的“主子”,这一块庄子被划分给了当今皇帝的嫡长孙,那位最近在咸阳城内小有名气的皇孙。
而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位皇孙的脾气性格,为了家里面的地,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必须早早的就在这里等待着。
或许贵人不会因为他们的迎接而开心,从而赐予他们什么——但若是贵人不开心了,随手杀了他们,也是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也就是那句很常见的话,给你帮忙不容易,给你添乱还不容易么?
车马中
赢野微微的闭上眼睛,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那是嬴政赐予他的,象征着皇权的“太阿剑”。
传闻中,嬴政一统天下后有两把剑师随时佩戴在身边,以此来彰显自己身份的,其中一把便是这把“太阿剑”,出自名家之手,而另外一把则同样是天下闻名的剑师所铸,名为“定秦”。
这两把剑不仅仅是在工艺上象征着大秦最高、最权威的艺术,还是皇帝“权力”的象征——类似于一种见到了这两把剑,就是见到了皇帝的意思。
如今这把太阿剑被嬴政上次给赢野,其中含义可见一斑。
张良同样坐在马车中,他则是没有赢野那么闲适,因为昨夜赢野所说的话已经很简单了,庄子如今所面对最大的问题赢野来解决,而这个问题解决之后,如何统帅这个庄子去做、去完成赢野想做的事情,便都交到张良的手上了。
举一个例子,在这个庄子中,赢野便是“皇帝”,而他的门客张良,便成了一个“丞相”,虽然他们的“国家”只有一个庄子大小。
张良内心充满忐忑。
因为他并未曾有过管理这些的经验,他从前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虽然他们家有足够的渊源,让他很早的时候就见过自己的父亲处理政务。
可亲手实践和看是不一样的。
哪怕这只是一个庄子。
而且,赢野的这番做派其实还有一个更明显的指向——但凡他张良争口气,等到日后赢野上台登基之后,他张良便是赢野的丞相!
两千石的官吏!
甚至还是三公九卿!
这是所有人心中梦想的巅峰——哪怕是未进化完成版本的张良,也不得不为此而感到心动与惊讶。
“殿下、先生,庄子到了。”
就在张良思索的这片刻功夫,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赢野睁开眼睛,而后看向张良:“走吧子房。”
他笑了笑:“让孤看看,那群人给孤准备了什么。”
“又是什么,才能够让他们那么的自信,甚至将威胁的信件令人通过王翦头投送给孤!”
在虚假而又繁琐的行礼声中,管事站了出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了赢野的面前,恭敬的开口说道:“哎呀,皇孙殿下您来了!”
这管事一边为赢野介绍着面前的一切,一边嘿嘿一笑,明里暗里夸耀着自己的功劳——显然他也知道,与面前的人夸耀自己的功劳,或许能够得到大佬的赏识。
这本是应该的。
但谁叫出了赢野这么一号人?
上位者们很多都是傻子——指他们并不关心这庄子到底能够产生多少钱财,或者说他们不是很在意这个庄子能生产多少钱财,他们只是抱怨着钱的变少。
所以他们会信赖这些所谓的管事,从而获得更多更大的利润,但却并不会怀疑为什么这些钱变少了,极少数的上位者也会发现为什么,但他们并不在意。
但.....
谁叫出了赢野这一号人呢?
赢野一边听着管事说话,一边感受着身后那刺背的目光,终于幽然的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来到这庄子后、也是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你送的东宫的账目有问题么?”
他平和的直视着这小厮的目光,而后似乎是好奇,也似乎是带着些不屑的说道:“你知道,试图欺骗一位皇室子弟的下场么?”
赢野歪着脖子说道:“或者说,你身后的人,准备为他们这次的试探付出什么呢?”
那小厮心中一顿,背后一股冷汗瞬间冒出。
但他此时能够如何呢?
他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赢野,准备用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大道理”来与赢野讲道理,试图感化赢野。
可赢野只是站在那,听着他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东西——最后只是有些可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他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都是嘲讽。
赢野有些感叹的看着身后的张良:“好诡异的事情——”
“那些蝼蚁居然想要跟孤讲道理,试图让孤遵循他们的规则,去先来什么试探,然后在搞什么你来我往?”
他看向小厮,目光锐利。
“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想和孤讲道理?”